后湮宫
霁雪挽着袖子,一把将他扯了出来。
仆人蹲在地上,像是吓傻了,嘴里含糊着,“不可能……怎么一回事儿……”
番外四 梨花自飘香 [一]
一盏孤灯。
一席白色的身影挺起脊梁,安静的坐在榻边,昏huáng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she在墙上,那般的无助与凄凉。
小娃儿睡在被褥里,遮挡着额头的发微湿凌乱,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他坐着,静静的望着她,眉间泛起惆怅。
小家伙抿起的嘴角,梦中紧皱的眉,像极了……若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这个小娃儿与一直守着她且默默不语的男子,这二人,想多么的相象。
神仙般的男子发出一声叹息,带着点轻愁,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的令人侧目。
他伸着手,触向了被褥里的那个人。
“霁雪主子,你衣衫都湿了,换一套可好?”旁侧的仆人轻轻唤了一声。
他只是怔怔,摇了摇头。
手轻柔的摸着她光洁的额头,拨开她的发……俯下身子,极专注的看着,他的脸上泛着极柔和的光却又有着一份忧伤,那是种痛苦与沉闷jiāo糅的发杂感qíng。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更。”
“已经这么晚了,难怪她入睡的这么快。”
他替熟睡的小家伙,捻好了被褥,手迟疑了下,像是为了再确定什么事qíng一样,抖动着,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
小孩的肌肤很白像牛奶一般白,不着寸缕,平坦的胸,女娃儿年纪小,没发育也正常……可是目光下移,落至体下,那软巴巴的东西,那么的醒目……分明是男子才有的。
真可笑,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她成了他……
霁雪嘴角dàng起的笑却是苦涩的。
也怪不得,伺候她沐浴的仆人会吓得方寸大乱。
“呜……”一声虚弱的响动,
他忙定神,小心地将被褥给他盖好。
小家伙秀眉蹙了一下,睫毛抖动,像是没有睡安稳。
“敛迹,哪儿不舒服,告诉二爹爹。”
“挠……”她偏着头,蹭着枕头,小拳头攥紧,“爹爹……我闷,心里头像是有人用手在挠。呜……”
霁雪将她的手握着,轻柔的抚顺她的手掌,探平,低头轻轻chuī着被她自己抓伤的掌心,另一只手也探上了她的脉搏。
熟悉的律动,连接着心脏的跳动,就是这个体质……孩子她娘,曾就是这个脉搏。
这能说明什么……
再也清楚不过了。
孩子她娘前段时间为了救温玉,神力耗费的太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清醒后,什么神力也没了,体内流淌的南纳血早已不足以让她变身,只能维持长生不老,那奇特的体质没了,几乎是与常人无异。
光靠孩子她娘一人,这娃儿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异状。
卿湮那会儿十五岁才显现南纳人的体质,这孩子这么小就能变身,血液里流淌的……怕是最纯种高贵的南纳血。
霁雪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像是乏极了,合上眼睡着了。
多么可笑,
他曾以为这孩子长得与自己是多么的相象,心里那份承载的幸福也与日俱增。
瞧,这淡且秀丽的眉,笑起来的模样,轻巧的下巴,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怕是也会愈发的相象。
可是这一分,相似……
却不属于他,
一直以为,这温软的一团小家伙,便是自己的唯一。
却也,只是一场笑话。
霁雪叹了一口气,顺着那滑如凝脂的肌肤下移,来到脖颈处,修长的手指轻轻蹭着那一小块柔软却也相当脆弱的地方。
眼神一暗。
他这几年坚持的是什么……
到头来却又得到了什么,
敛迹,是温玉的孩子。
手不由也禁不住收紧。
却又在一瞬间回过神来,忙撤掉了手里的力度。
神qíng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慌忙起身,走至窗前,深呼一口气,背手而立。
院子里很清幽,糙药的香气四溢。
厚实的木门与薄纸窗也阻挡不了这份能令人心静的清香。
可是,心却还是那般波涛汹涌,酸涩得很。
他定了定神,神色有些恍惚,斜一眼仆人,问道:“你说我长得美么……”平平静静的声音,不带丝毫感qíng。
那厮四处望着,确定霁雪是与他在说话,提心吊胆的,手里捏了一把汗,必恭必敬地说:“您与宫主都是我在这世上见过得最好看的人,美得不像是凡人,像是……神仙。”
“神仙……”一声耻笑,他说得淡淡的,“我这张皮也不过是偷来的。”
仆人一惊,不觉将目光投向了纸窗前的那个人,白衣似雪,朦胧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眉宇间的那抹忧愁,像是能将人醉死……
“把那镜子给我。”霁雪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
仆人必恭必敬的呈上。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拾起了铜镜,对着月光照向自己的脸。
他望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在深幽的望着他。
眉似远山,目如秋水。
可那双明眸里承载了太多的悲伤与无奈,光是一个笑,竟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好皮囊,活脱脱的好皮囊……可是终究不是我的,我怎么忘了……”他手泄气的下滑,指一松,铜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清脆嗡嗡的声响,刺人耳膜。
仆人被他失常的举动吓住了,低着头,却又不敢动弹。
躺在被褥里的娃儿像是被惊醒了,翻了个身,却又呼呼大睡了。
这孩子和她娘一样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了,也不cao心砸到她自己。
霁雪的眼里泛着温柔与宠溺,却也在一瞬间,眸子变得冰凉起来,他的身子倾斜靠在冰凉的墙上,侧头,望着她的小背影,目光里满是复杂的qíng绪,他能奢求什么……自己这张脸也只是温玉给的……
孩子长得像如今的自己,这里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还是只会是温玉的……他还能奢求什么。
他的存在,就只是一个悲哀。
“主子……您……”仆人唯唯诺诺的递来一个帕子。
他忙侧头,手一撸脸,竟也感到了衣袖上的湿润。
“滚出去,别烦我。”
“是。”
“对了,把敛迹的qíng况告诉少宫主……倘若她住在别处,不方便说……那就一早再去禀明。”一说到这里,他喉咙里竟有些哽咽,手也攥紧了。
“小的,这就去。”
门吱的一声关了。
原本以为会听到预料中的脚步声,却安静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