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东
甄之恭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看得目不转睛。四目相对间,似乎有看不见的天雷地火热烈燃烧起来。
饶是周福生一把年纪见多识广,此际也不免看得有些直了眼,叹一声真乃尤物。正心猿意马间,袖子突然被人轻轻拉了一下,转头一看,宋文逸唇角一勾朝他使了个眼色。
周福生心领神会,起身与宋文逸悄无声息地退出花厅。
将要离开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瞥了一眼,自家大少爷仍旧一脸迷醉地与那波斯舞娘眉来眼去,一副浑然忘我神魂与授的模样,心中不由暗叹,这只异域野猫与府中某只土生“野猫”相比,也不知哪一个更得大少爷欢心?而明早回去,大少爷脸上会不会再多几道“野猫”挠出来的红痕?
这一晚周福生同样宿在青峰茶庄,宋文逸亦送上一名绝色女子作陪。可惜周大管家不好此道,更怕回去后被家中母老虎喝骂罚跪家法处之,遂以宿疾头痛发作为由婉言谢绝了。
翌日早上,周福生在花厅外迎出了神清气慡的甄大少。
随后,甄之恭与宋文逸十分热络地寒暄数句,俨然知jiāo好友,并相约他日再聚,然后便依依作别离开了青峰茶庄。
时辰尚早,主属二人信马由缰缓缓前行。
甄之恭明显心qíng不错,一路上不时哼唱不知名的怪异小曲。
周福生听得百爪挠心,最后实在忍不住婉转问道:“大少爷昨晚睡得可好?”
甄之恭哼着小曲道:“不错。”
周福生咽了口唾沫,厚着一张老脸不怕死地再问:“怎么个不错法?”
甄之恭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怎么,周叔对那个波斯舞娘也有兴趣?”
周福生忙不迭地摇头撇清,“岂敢岂敢!非我族类,只是有点点好奇罢了!”
甄之恭哈哈大笑,“别紧张,就算周叔真有兴趣,我也不会告诉奶娘的。”
“好我的大少爷,您就别跟周叔开玩笑了。”周福生苦笑,抬手抹了一把头上惊出的冷汗。
甄之恭的奶娘便是周福生的妻子乔氏,乔氏御夫有术,在外端庄贤淑,在内泼辣qiáng悍,周福生敬她爱她怕她,一辈子都不敢在外拈花惹糙。
甄之恭笑够了,方才慢条斯理道:“异域番娘体味太重,闻着骚得慌,不是本大少的菜,还是清慡点的好。”
周福生错愕,“那您刚才说昨晚过得不错?”
甄之恭挑眉,“是不错啊,我教了那舞娘几招简单的防身擒拿术,她教了我几支波斯小曲,礼尚往来自然不错。波斯乐曲与咱们中土音律相比别有一番意趣,你听听我唱得如何。”
说罢,便一板一眼回旋缭绕地唱起来,吐字与那波斯舞娘一样,都是叽哩咕噜听不懂的古怪发音。
周福生看一眼摇头晃脑唱得有滋有味的自家大少爷,旋即满心忧虑地抬头望天。
与那么个极品尤物独处一室,孤男寡女的竟然什么事都没发生,大少爷,您是真的要改吃素了么?
一曲终了,甄之恭满脸期待地问:“本大少唱得如何?”
周福生满心沉痛地拍马屁:“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甄大少唇角上扬,越发的自得意满:“甚好,回去唱给小豆腐听,还不震得他七荤八素。”
“……”
周福生这回只能转头默默迎风流泪。
好半晌,他才收拾起沧桑凄凉的心qíng正色问道:“大少爷,那以后咱们便要与宋家合伙做生意了?”
甄大少懒洋洋地摇头,“非也。宋文逸此人同样不是本大少的菜,本大少既没兴趣占据中低档茶市,也不打算把甄家现有的高档市场让别家分一杯羹去。不过平时无聊了聚在一起玩玩还行,他也算个妙人。”
周福生心悦诚服,满脸真挚地赞颂:“大少爷英明。”
略顿了顿,又不无担忧道:“只是那宋文逸心机深沉野心不小,此番费心布置一场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咱们以后得提防着一点才是。”
甄大少不以为然地傲然道:“他不罢休又能如何?想跟本大少斗,他还不够资格!”
周福生自然点头称是。
一路晃晃悠悠回到府中,正是午饭时间,甄之恭哼着小曲回到自己的院子,正在想怎么编上几句话哄哄早上犯了倔与他冷战的某个小家伙,却见那人风风火火从屋子里奔出来,劈头便道:“我要回家!”
第33章 真相
甄之恭一时怔住,旋即蹙眉道:“为什么?不是说好要在我家住一个月么?”
接着心念一动,沉声道:“难不成你还在记恨昨天早上的事?那只是意外罢了,当时我醉酒没醒,认错了人,才会那般对你。”
果真是认错了人……窦家富露出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神气,但不知怎地并不如想象中轻松,反而没来由的有些失落,片刻后才撇了撇嘴道:“我才没那么小气,昨天早上的事,我,我都已经忘了。”
昨天还气得恨不能咬死他,过一天就能忘了?是觉得恶心不想再提起,还是真认为同为男子和他那样无所谓,当时气一气,过了也就算了?
甄之恭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只能继续问:“既然不是为那事,那究竟为的什么?院子里有人怠慢你欺负你了?”
窦家富闷闷不乐道:“没有,他们都对我挺好的,是我自己什么都不做,呆得实在太无聊了。”
他来了甄家两天,连甄之恭的院门都没出过,一来对方已有jiāo待让他留在此处不要乱跑,二来他也不想去外面再碰到什么二少爷小少爷之类得罪不起的人而惹上事端,因此这两天全都呆在院子里哪里都没去。
另一方面,作为甄家大少爷请来的客人,整天什么事都不必gān,只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人伺候就好了。这种富贵日子过一天是新鲜,过两天对于cao劳惯了的窦家富而言就是一种难以消受的负担了。
他曾经尝试过自己在院子里找活gān,比如扫扫地,擦擦桌,给糙木浇浇水之类,然而每每他刚一动作,立马便有人飞奔过来抢过他手中的工具,诚惶诚恐地表示这些粗贱活计怎敢劳动窦公子来做,太折煞人了云云。
就连厨房的老赵头,在他打算下厨帮个忙做两个菜时,也如临大敌地央求他高抬贵手,放自己一条生路什么的,听得窦家富莫明其妙,他不过是想做点事,怎么就严重到要断人生路的地步了?
一来二去的,窦家富自己也觉得无趣,最后只能坐在屋里gān发呆,一天下来闷得不行。
而昨天上午对甄之恭大打出手,以至该大少负气出门后,一走便是一天一夜,他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夜里一个人孤伶伶地睡在空dàngdàng的大屋里,翻来覆去地总是难以入眠。要知道,原来在张家村自己简陋的小房子里,他可是每晚都沾枕既着的。
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将近三十天的时间都要如此度过,窦家富几乎要抓狂,只怕熬不到那么久,他就要先闷死了。因而此时见到甄之恭,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离开此处,回张家村自己的家去,省得在这里无所事事还要给人家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