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东
小二答:“那是鱼翅,五两银子一盅,客官您要几盅?”
男人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太贵了,一盅都不要!你给我上两碗粉丝好了!”
窦家富正吸溜最后一口,因为离得近,将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听在耳中,当下差点喷了出来。
什么?!这不是粉丝,是鱼翅?还要五两银子一碗?苍天啊大地啊,他刚才吃了三碗,不是要十五两银子!他卖两年豆腐也赚不来啊!!!
本来由于太过震惊,最后一口鱼翅几乎要喷出来,然而转念一想,这一口差不多就是一两银子了,吐了不是罪过么,于是又热泪盈眶地咽了下去。
然后转头看向翘着唇角看戏的甄之恭,痛心疾首道:“这么贵,你怎么不早说?!”
甄之恭不以为然,“很贵么?一般般吧。”
这还叫一般般?败家子啊啊啊啊!
窦家富泪流满面,正yù驳斥,甄之恭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放心好了,你要喜欢只管吃,吃多少都不用给钱。”
他说话之际,嘴唇有意无意地触到窦家富的耳垂,窦家富但觉浑身一阵苏麻,耳根子忽的一下烧了起来。
两人挨得太近,窦家富有些不自在,心跳也没来由的不稳。然而此时他顾不得关注这个问题,只揉了揉发痒的耳朵,瞪大眼睛问:“为什么不用给钱?”
甄之恭微微一笑,“这真记茶楼是甄家开的,本大少就是老板,谁敢找本大少要钱?”
窦家富愣了一愣,继而哭笑不得,原来是吃到自己家来了,难怪如此大方。
可是,即便是老板,也不能这么奢侈làng费吧,鱼翅的本钱也不会便宜啊。
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甄之恭伸指在他脑门上一弹,笑道:“赚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难道还攒着等死了以后埋到地下去便宜盗墓贼?行了,别郁闷了,本大少的钱,你随便花,包你一辈子也花不完。”
窦家富刚想说,何止一辈子,十辈子也花不完,心里忽然又觉得不对,便撇嘴道:“净说便宜话,你的钱又不是我的钱,哪能花一辈子。也就是现在能沾沾你的光,最多一个月我就回去了。”
甄之恭怔了一怔,突地有种冲动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当此之时身处人声嘈杂的茶楼,面对那张全无心机一派天真的脸,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勉qiáng地笑道:“那这个月你就尽qíng地沾本大少的光好了。”
窦家富咬牙切齿,“你放心好了,那是一定的!”
将桌上剩余点心全部清光后,两人下了楼,掌柜满脸堆笑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还要送一句“大少有空常来”。
离开真记茶楼后,两人一边散步,一边消食。
一路上窦家富还见到一些其他行当的“真记”商铺,什么真记茶庄,真记当铺,真记玉器店等等,向某人求证后,得到肯定答复,这些铺子的老板的确都姓“甄”。
对某人生意之大,家产之雄厚,窦家富如今才算深有体会,继而禁不住感叹命运的神奇与莫测。
若不是那家伙倒霉在张家村附近遇袭受伤,又恰巧被经过的他捡了回去,他们俩一辈子也不可能打上jiāo道。一个锦衣玉食变着法的花钱享受,一个为了糊口起早贪黑奔波cao劳,恰如一条大河的首尾两端,中间落差十万八千里,永远没有jiāo汇的可能。
第35章 丑媳
窦家富这一天过得前所未有的痛快,既大饱了眼福,也大饱了口福,收获实在不小。
两人晃晃悠悠回到甄家时,已是掌灯时分,再分别洗漱过后,就到了就寝时间。
六月的天,窦家富贪图凉快省事,浴后只松松散散披了件薄薄的月白色单衣,前襟敞开着,露出小半个胸膛,白晳的皮肤在灯光映照下如玉脂一般温润细腻,左胸一点嫣红在领口边若隐若现。
甄之恭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心头便涌上一股热流,视线就如粘连过去一般扯脱不开。
窦家富注意到他有些异样的目光,不由低下头瞧瞧自己,问:“怎么了,我哪里没洗gān净么?”
甄之恭迅速移开视线,“没有。”
窦家富释然,抬脚往chuáng边迈去。
甄之恭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折扇,一边哗哗摇着一边装作不经意道:“这天真热,晚上觉都睡不踏实。你先睡吧,我再凉快一阵子。”
窦家富随口道:“夏天嘛,都这样。”
甄之恭点头,“恩,何况两个人睡一张chuáng,更热。”
窦家富本来正要往chuáng上倒,听到这句话不由迟疑了一下,想了想道:“那我到别处去睡吧。”
甄之恭没有拒绝,只顺势道:“不用去别处,就在我隔壁好了。”
“哦。”窦家富并未多想,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便跟着甄之恭去了隔壁。
这座院子除了甄之恭睡的主屋外还有几间厢房,平时虽然没人住,但定期都有人打扫除尘,若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入住,因此窦家富去了只消往chuáng上铺一张gān净的凉席就可以睡了。
他往chuáng上大字型一摊,舒服得叹了一口气,前襟松散开来,整个上半身bào露得更彻底了一些,白花花的耀人眼目,却仍无自觉地打着哈欠心满意足道:“今天逛了半天还挺累的。”
甄之恭额头血管突突直跳,qiáng迫自己从他身上转开眼睛,声音微哑道:“恩,你早些休息,明天我要是有空,再带你去别处玩。”
窦家富欢喜道:“好啊,你也早些睡。”
甄之恭应了,匆匆离了他的屋子。回到自己房间后,又让人送来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一遍,才勉qiáng消去了一身燥热的火气,之后躺在chuáng上,却又半晌睡不着。
前两天之所以冷落了窦家富,一是因为他的确有事在忙,另一个关键原因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也不知道一向风流倜傥眼界颇高的自己,为何在面对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子时会把持不住蠢蠢yù动。而在对方对自己的亲热举动表示出明显的反感后,他便生出鲜少体验过的挫败感,与某种微妙的被人嫌弃而引发的负气qíng绪。为免自己再失态,他才刻意在外长时间逗留,减少与那块小豆腐独处的机会。
甄大少向来我行我素,奉行的原则就是想要便取。任它有多稀罕难得的东西,都能用金银换算出来,只要他给出一个足够让人心动的价格,就没有得不到的。然而对于窦家富,他头一遭不想如此轻率莽撞。
那小子太过纯粹,也太认真,表面看去老实单纯凡事好商量,但他却知道,万一触到了他哪根不对的筋,他就能和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有豆腐似的软心肠,骨子里却有玉的硬脾xing,宁可摔个粉碎,也不愿妥协。
他不想轻易动他,也不想随便放走他。反正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自己对他的不正常念想能够逐渐淡化,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到时候再说。活到这么大,还没有他甄大少想办却办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