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
……
话说,我还真饿了。
可是吃不了东西。
困的要命。
黑暗没有缺斤短两,童叟无欺、实实在在的压了下来。
我好像又开始做梦了。
最近总是这样。
人都说,要是开始回忆过去,应该就是已经老了,要不就是吃饱撑着了。
我也很纳闷。
我感觉我既没有老,也没有吃饱,不然我为什么对一个水晶肘子有深入骨髓的怨念呢?
眼前层层雾气散开,我看见我娘围着锅台乱转,她的袖子挽起来,手指泡在水里红彤彤的,我把太监送过来的一筐子菜拖进来,还有从外面御膳房偷的两块猪ròu都给我娘,让她给我炖菜吃。
那个时候因为我爹正在忙着气死裴东岳,再加上我娘出身太寒碜,虽然说她已经被封了一个不是宫女的什么主位,可是后宫那些人都挺不待见我们娘两个的。
不巴结,也不上赶着伺候。
可是,就算再不巴结,也不敢真饿死我们两个。
司礼监的大太监李芳还时常不断问问我。
诸如——
大殿下正在做什么?他爱吃什么?喜欢玩什么?他讨厌谁?不讨厌谁?告诉他,过了金水桥后面的荒地不是好地方,不要随便跑那里玩……
有内廷太监的头把jiāo椅李芳时刻问两句,有的时候比我爹想着我还管用。
后宫这些太监宫女,说到底,都归李芳管。
这样,他们就更不敢往死里得罪我了。
于是,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一个匪夷所思地方,愉快的过去了。
那些时候,天空都特别的蓝。
每天晚上吃饱了饭,我娘点着蜡烛在一旁纳鞋底子,我在地下扔石头子,她总会无比慈爱的对我说,“你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人。娘跟了他,一辈子知足。”
我刚开始都不愿意搭理她。
可当我听了第三千七百五十八遍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扬起我稚嫩的小脸明媚又哀伤的问她,“娘,我爹呢?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娘继续纳着鞋底子,无比爱怜的说,“你爹怎么会不要你?你是他第一个儿子,他很疼你。当年你一生下来,你爹高兴的去太庙宗祠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普天同庆,直说大郑有后了。
他不来陪你玩,因为他很忙。
你爹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好男人是不能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的,他忙,很忙。”
说实话,我刚开始对我爹的印象不怎么好。
生个儿子都能让他跪个三天三夜的,这个人怎么都让我觉得像我娘给我讲的故事里那些缺德事做太多生不出儿子的杂碎。
而且他们都很老。
我一直以为我爹是个qiáng抢美女的老财主。
……原谅我,那个时候我简直太孤陋寡闻了,我还以为我娘是全天下最美的美人!被我爹这个貌似有钱的地主老财给霸占了。
话说,我娘给我讲的都是什么民间故事呀??!
人家文湛从小听的是《资治通鉴》,是《帝王策》,我听的……
诶,不说也罢!
于是我继续低头玩我的石头子。
我娘继续纳她的鞋底子。
我一直没有见过我那个‘世上最好的男人’的爹。
直到我八、九岁的时候,有一天,‘内廷几万太监头把jiāo椅’的李芳来了,带了我爹的圣旨,说要我进毓正宫陪太子读书,还封了我娘做‘美人’,一个月有一百两的俸禄银子。
我娘乐的都哭了,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我也哭了。
我不想去读书!!
我更不想陪太子那个小兔崽子读书!!
他不但嘲笑我,饿着我,让我什么都听他的,还扯着我的衣服角,不让我睡觉!!
我不要和他一起玩!
……
可惜,没人听我的。
于是……
诶……
我睡的好像有些似醒非醒的,有人轻轻把我抱起来,似乎我是个脆弱的小婴儿。
有人轻声说,“醒了吗?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嗯?”
我手指搭在眼皮上,把眼睛扒拉开,似乎看到太子文湛,他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小兔崽子了,而且他还长的很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总之我感觉有人抱起来我,让我靠在他身上,然后不一会儿,一个勺子放在我嘴巴边上,我张嘴吞了下去……
然后我又吐了出来。
白米粥!!
什么都没加的白米粥!!
淡,淡出鸟来。
我娘说我小的特别难喂,很馋,非常馋。
用蜜糖拌的白粥喂进去,在我嘴巴里面转一圈,我再给吐出来;只有用和上香油、清酱、芝麻还有ròu汤的白米粥喂我,我才能吃的吧唧吧唧的,一个小人儿,能吃整整一大碗白粥。
——“承怡,吃点东西……一会儿好吃药。”
还是文湛的声音,我摇头。
我才不吃那个白米粥呢!
哼!
于是我翻身扭脸继续睡。
吃药?
鬼才吃那个鬼玩意呢!
我终于如愿以偿的继续躺好,被子也暖烘烘的盖上来,只是我的右手一直被别人握着,倒是不用力,也不疼,就是只这么吊着姿势很奇怪,我想要抽回来也不成。
诶,又是文湛。
文湛这孩子从小就拧,心思也怪,还弯弯绕绕,千回百转的,真是让人想使了劲恨他,又恨不起来,要说喜欢他吧……
诶,一言难尽。
我怕他,就想我怕我爹,怕这个大正宫一样。
千年的社稷,丹青史书,几世的富贵,七级浮屠,九鼎权位!身处其中,必不能青菜豆腐,冬瓜甘薯,几亩薄田,无声来,无息走的过此一生。
我是大郑的皇子,可我终究还是我娘的儿子。
他们要真的为我好,就把我一人搁在贵州龙脊,少折腾我,这就是恩泽了。
诶。
第51章
我霍然睁开眼睛。
寝殿里面挂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帷帐,黑dòngdòng的,看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了。
我的嘴巴倒是不gān涩,就是有些苦味,好像在睡着的时候被人灌了那些糙药汤子,又苦又涩的,烦人的很。
忽然,我眼前的帷幕被人整个拉开,外面天光大亮,花园子里面除了松柏长青和糙木冬青之外,落叶都掉光了,树枝就显得秃秃的,所以看着天空格外清晰。
我有一种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胡乱感觉。
自然是有人过来伺候我起身。
是那个捧着小棋盘的小太监,叫什么来着……元辛。
我泡好了澡,全身舒服的像一滩泥,元辛拿着一条大丝巾给我擦头发,我则穿好了衣服坐在chuáng沿边上等着开饭。
忽然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就问他,“太子呢?”
元辛连忙说,“殿下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