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 color='#FF0000'>江东双璧</font>》完结+番外
“乔大人。”周瑜在院中道。
“周世侄。”乔玄道,“你从江南过来,可曾听见吴县有何消息?”
周瑜道:“江南一带倒是没有动乱,可是这……”
“等今夜吧。”乔玄道,“咱们要不想个办法,将我二叔架离城去。”
周瑜只得点头,回去收拾了东西,知道洛阳不能再留,董卓清洗全城迫在眉睫。当夜他养足了精神,一直等着白隼归来,奈何它却迟迟不到。及至半夜时,乔玄将他叫起身,示意他嘘声,提醒道:“走了。”
周瑜背上包袱出来,经过前厅时,见乔瑁正在擦拭一把长剑,桌上放着一面腰牌。
“这是老夫托人得来的通行令,”乔瑁道,“曹孟德用去了一块,昨夜已出城去了,你二人速速骑马,沿着城东大路出去,不可再回来。”
“二叔!”乔玄道。
周瑜上前,要不由分说将乔瑁撂倒,带着他出去。而正在此刻,外头有兵士拍打大门,连声怒吼。
“开门开门!”
周瑜心中一惊,乔瑁却将他们推向后门,周瑜道:“别出去!”
说话时正门已被士兵踹开,部队一窝蜂拥了进来,吼道:“谁也别走!乔瑁乔玄在何处!”
周瑜意识到还有乔玄需要保护,马上拖着他出了后院,两人双眼通红,听见内里传来一声士兵的惨叫,显然是乔瑁已经动了手。乔玄目眦欲裂,要冲回去杀人,周瑜却道:“快走—”
两人翻身上马,一时间到处都是惨叫声,大火沿着街道烧开,四面八方全是火焰,洛阳已陷入火海之中。街道、屋顶,流箭四飞,袁绍的联军显然已开始攻城。在一片混乱中,乔玄战马中箭,在地上翻滚。
周瑜一凛,忙翻身下马,让乔玄上了自己的战马,两人共乘一骑,冲到城前,东门内火墙铺天盖地,几乎无处可逃。
周瑜疾催战马,跃上高处,几次让它从倒塌的屋顶跳跃,战马都畏惧不前。
周瑜急促喘息,乔玄道:“罢了,世侄,让我下马,莫要再牵连你了。”
周瑜沉默片刻,翻身下马,回手潇洒一剑,刺中马股!
战马纵声长嘶,吃痛狂奔,乔玄吼道:“周公瑾!”
“一路平安!”周瑜喝道。
战马载着乔玄,冲到屋顶边缘,纵身一跃,飞过火海,一路冲出了东门外。
周瑜的眼中映出漫天的烈火,飞灰卷来卷去,千年古都被埋葬在火海中的那一刻,不知有多少悲哭,多少哀号,犹如一曲王朝的赞歌。
还不能放弃……周瑜四处眺望,必须活下来,找个水井或地窖,说不定能躲到大火过去。他在长街上奔跑,几次险些没躲开带着火焰轰然坍塌的楼房。然而长街上已尽是灰焰与黑烟的地狱,他用布巾蒙着面,疯狂咳嗽,踉跄前行。
前面是火,背后也是火,极目所见之处,只有滔天的红莲。
一声鸟鸣,白隼从高空扑下。
“咳咳……飞羽……”周瑜躺在焦黑的废墟中,头发被高热灼得蜷曲,白隼飞下来,抓他的手臂。
“快走……快……”周瑜挥手赶开它,双目通红,眼睛被烟熏得不住流泪,五脏六腑都要被咳了出来。他竭力起身,然而却隐约听到了遥远的地方,有人正在高喊自己的名字。
“周公瑾—”
周瑜茫然四顾。紧接着,一声战马疯狂的嘶鸣,伴随着背后房舍的轰然崩塌,火星与焰光爆炸,一匹高头大马跃过长空,冲向街道中央,马上扑下一人,将他按在地上。
“咳、咳……”孙策摘下头盔,眼睛发红,满脸尘灰,眼泪迸出,不知是被烟熏出来的,还是久别重逢淌下的欣喜泪水。
“伯符?”周瑜大吼道,“伯符!”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孙策二话不说,把他抱上马,带着他冲进了火海。
那一天周瑜所记得的只有烈焰、浓烟与火星,以及灼烧双眼的高热。在不可抑制的蒙眬泪眼里,他们驻马城墙高处,望向洛阳,洛阳全城尽毁,犹如一个盛大的祭礼。
函谷关下,风里带着鬼魂的声音,夕阳犹如血色的厉红,枯草带着烧焦的味道,远方隐约传来哭声。
两名满脸灰黑、狼狈不堪的少年坐在一间塌了大半的茅草屋外,炊烟升起。
周瑜坐在石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个瓦罐里的腊肉煮豆子。
“当心烫嘴。”孙策笑道。
周瑜没理他,提过孙策放在一旁的水,大口喝了些,清冽的泉水沿着他的嘴角淌下。
“平生山珍海味种种,俱比不上伯符你这瓦罐豆子。”周瑜把满嘴煮豆咽下,头发散乱,一身名贵锦袍污脏不堪,摇头道,“周公瑾这条命,从此是你的了。”
孙策爽朗大笑,那张俊脸黑得像是刚钻完烟囱出来的。
周瑜放下罐子,又喝了口水,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地到溪边洗脸,孙策则遥遥道:“你得签个字,画个押,把卖身契押我这儿,来日我才好上你家朝你娘讨你。”
周瑜没回答,蹲在溪边洗脸,孙策笑呵呵地用手指抓着豆子吃。
“你不能先洗手吗!”周瑜怒吼道。
“比我娘管得还多。”
“不爱干净。”
周瑜一本正经地教训道,并用布巾给孙策擦了手,孙策自个乐道:“我娘常说,让我带个媳妇儿回去,好天天管着我。我看媳妇也不用了,就你了,比我娘还啰唆。”
周瑜随意瞥了他一眼,不搭他的话,便进去屋内躺下,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实在是太累了。
孙策在外头吃豆子,看夕阳一点点地沉下去,犹如守护着这房子的忠诚猎犬,自言自语道:“这么就把命给卖了,待会儿还得怎么谢我?”
周瑜:“?”
孙策没有再说话,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那抹残阳渐渐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