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 color='#FF0000'>江东双璧</font>》完结+番外
况且以如今局势,孙策还未从丧父之变中恢复过来,栖身巢湖,只是一时之计,孤山内驻扎了这许多兵马,迟早袁术会找借口前来攻打,舒县县令更不愿担这干系。
回到舒县时,周瑜与县令约了三月之期,言明长沙军只是途经、暂住,时间一到便全军撤走,更不会扰民,这才得以短暂容身。
“眼下大伙儿也清楚得很了。”程普叹了口气,将茶水一饮而尽,说,“客居孤山,总不是个长远之计,须得怎么想个办法,各位将军说呢?”
黄盖年纪最长,在一众武将中威望也最高,孙坚在世时且称呼他为兄,平时言语之中,颇有点不将周瑜、孙策这些小辈放在眼里。然而此刻,却没有急着说话,喝了口茶,问:“公瑾以为如何?”
周瑜沉默片刻,听到外面花园里,孙策与小沙弥的交谈声,实际上现在周瑜的身份十分尴尬,说是孙策的谋臣,现在却是他提供给整个长沙军驻军之地,出的力也最多,隐有以主待客的架势,就像舒县的主人一般,黄盖等人是客,周瑜是主。
说是一方大户或城主,周瑜却没有主人的自觉,频繁干涉长沙军的内政—他心知只有在此非常时期,自己的行为才说得通,否则就是个越俎代庖之责。不仅自己脸上难看,孙策也过意不去。
幸而诸人见周瑜千里赶路来寻孙策,纵是落难亦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终于将这名迟到的谋士视为己方一员。
“说到底,”黄盖悠然道,“如今也不必再将你当作外人,只可惜太守大人辞得早,否则以你才能,在长沙府治下,必可谋一席之地。”
“往事已去。”周瑜无奈道,“多说无益,容我多嘴问一句,各位将军对将来有何打算?”
茶室内无人接口,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纸门一声响,被孙策拉开,孙策脱了木屐进来,周瑜要起身,却被他按住肩膀,坐了回去。
周瑜:“办完了?”
孙策沉默点头,拿起周瑜喝过的杯子,喝光了冷茶。周瑜再给他添上,孙策再喝,显然是渴得紧了,如此往复,直到一壶茶都被孙策灌下去。孙策喉结微动,才渐渐缓了过来,又仿佛是借着喝茶,在掩饰着什么。
“节哀顺变。”黄盖长出了一口气,重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为将之人近刀兵,便该当有一天料得到,自己葬身何处。你父一世叱咤江东,董卓、吕布,俱无人能挡他雄兵,如今已是死得其所。”
孙策点了点头,周瑜提着壶,去院里接水,看见哑僧正在前廊下写一幅字,小沙弥伺候着磨墨。
第19章 回家
乌云散去,午后的阳光照了下来。
周瑜一边洗手,一边听到茶室内传来对话。
孙策的声音:“昨夜我与公瑾商量了,照现在的情况,此地不宜久留,否则就算舒县不在乎,也并非长久之策。”
周瑜沉默,将水壶放在竹筒下接水,看着花间的蝴蝶飞来飞去。
“你有什么打算?”黄盖问,“周瑜奉你为主,说不得大伙儿如今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但你为人贪急冒进,凡事须得三思,叔伯们未与你说,便是提防着这层。”
孙策又静了会儿,继而仿佛下定决心,说:“袁术的信来了,我也想好了,众位将军们,你们拔军启程,回寿春去。”
“你果真想好了?”程普问。
“嗯。”孙策点点头,看着院子里周瑜的背影,水壶里的水已接满了,从壶嘴处慢慢地溢出来,发出声响,周瑜揣着袖子,却仍未回头。
“公瑾说得对。”孙策嗳了口气,说,“袁术忌惮的只有我孙策,各位将军往投,必得厚待,如今我长沙一脉流离失所,未得家门而入,且如今天下,更无安身之地,不如便保有编制,并入袁术军中。”
“待我修书一封。”孙策逐一看过诸人双眼,说,“权当我放手军权,归隐孤山,各位将军到得袁术麾下,切记不可对我多提,只道我心如死灰,报仇无望,当只巢湖畔、孤山下的缩头乌龟,也就是了。”
孙策仍在打趣,却没有人笑,孙策又说:“投奔袁术之事,须得越早越好,接下来如何行动,便交予各位叔伯权宜行事,袁术其人贪婪忘行,心胸狭隘……”
周瑜在院内开口道:“袁术得到了传国玉玺,以其本性,必将择日称帝。”
茶室内无人接话,周瑜提着壶进来,置于炭炉上,认真道:“谁在眼下称帝,便将是天下众矢之的逆贼,袁术气数已尽,只待他自取灭亡,我等便可趁机取下寿春。”
“而各位将军虽是托身袁术,”周瑜说,“想必不与那厮一路货色,道不同者不相为谋,只需韬光养晦,等候孙郎诏令即可。”
“正是。”孙策答道,“韬光养晦,四千人,一封信,尽数带给袁术,留百人予我在舒县即可,各位,此计如何?”
飞羽去了又回,长沙军拔军启程那天,程普等人都红了眼眶。虽说周瑜之计看似天衣无缝,然而世间万物千变万化,谁也不知等待在前方的是什么。一众人辞了孙策,率领长沙军主力部队撤出了孤山。
周瑜则与孙策慢慢地沿着山路走回去,秋高气爽,山风飒飒。孙策近日里话极少,少得近乎哑巴,有时候周瑜甚至怀疑孙策要留在孤山,六根清净,跟着哑僧修禅去了。然而到他下定决心后,整个人终于像是冬雪里的一片叶子,渐渐地活了过来。
“孙郎。”周瑜说。
“叫我‘喂’。”孙策头也不回地在前头走,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说,“这么生分做什么?旁的人唤我孙郎,你也跟着叫孙郎。”
周瑜笑了起来,孙策回头,看了周瑜一眼,说:“放风筝吗?”
“好。”周瑜点点头,一扬眉,孙策便在湖畔集市上买了风筝。两人依旧像小时候那般,孙策扯着线在前面走,周瑜放开手,风筝便一路飞扬,直上蓝天去。
“我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周瑜说。
“说!”孙策扯着线,专心致志地看着风筝在天上飞。
周瑜说:“你爹部将跟个江湖帮派似的,长此以往,终有不妥。”
“老头子就没想过自己会死。”孙策转头,看了周瑜一眼,说,“懂吗?”
听到孙策这么说的时候,周瑜终于知道,孙策已经走出来了。
他的伤痛平复比自己更快,当初父亲死时,周瑜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来改变自己,方走出了困境,而孙策,此刻已经能笑了。
“臣不臣,主不主。”孙策说,“从他举兵报效朝廷开始,就是这般,犹如帮派大哥一样,对属下称兄道弟,搞得一个个谁也不服谁,只有他自己镇得住。他在的时候还好,现在他不在了,留下个烂摊子给我收拾,弊端就都出来了。”
“你打算怎样做?”周瑜问。
孙策又仰头看了一眼,风筝已经飞高了,孙策便将线交给周瑜,说:“你这么问,可见你心里早有打算。”
“你的臣属,”周瑜说,“不仅仅只有他们,如果计划顺利,你得明白,你是长沙少主,不能再重蹈你爹的覆辙。”
孙策点点头,周瑜说:“主上是主上,臣属是臣属,既然明白了,就先从我这里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