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公举
“孝当竭力,忠则尽命。”郑娥脆生生的接了下来,见崔大家没叫停便仰着头一口气背了下来,“临深履薄,夙兴温清。似兰之馨,如松之盛……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她声音脆嫩,犹如翠绿枝头的huáng鹂一般悦耳,圆润如玉珠,这么一口气背下来,周侧都静了静。
二公主更是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她还是今年年初进学前,才被皇后bī着背了《千字文》,甚至当时还不如郑娥这般熟练。
崔大家不由笑起来:“能背便好,你再练练字,学一段时日,大约就能和二公主一般进度了。”又与二公主道,“如今郑姑娘来了,二殿下也正好有个伴,只是功课上头可不能落下,要不然怕是要落到郑姑娘后头了。”
这话说得郑娥和二公主一时都十分激动,向学之心亦是坚定起来,十分听话的接着练起字来。
就连前面画梅花图的大公主也回头看了郑娥一眼。
说实在的,三岁会背千字文自然不是什么奇事,要紧的是有人教她。大公主生母容充仪原不过是王昭仪身边伺候的宫人,因缘巧合方才能够得以侍奉君侧。所以,容充仪识字不多,见识更短,至多只是教女儿如何争宠讨喜,皇帝又一贯忙碌没空管教女儿,直到大公主三岁时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等进学的时候一问三不知,颇为窘迫。
大公主想到这里,不由得抓紧了画笔,笔尖一歪,墨汁便落在了宣纸上,落下好大的印记,就如同她心上那避也避不开的痕迹——皇帝不是忙得没空闲,而是没空教她罢了。至少,皇帝还是有空手把手教郑娥写字,一句一句陪她背《千字文》。
大公主垂下眼,深深的看着宣纸上的墨印,心里又酸又涩,也不知是如何的滋味。好一会儿,她才挥挥手,咬着牙令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替她收拾画纸、洗画笔,自个儿坐在椅子上生了一会儿闷气,最叫她难以承认并且接受的是:也许,在皇帝心里自己这个亲女儿怕也及不上郑娥。
大公主原就不喜郑娥,越想便越觉得气恼嫉恨: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没爹没娘,竟是被父皇这般宠着,就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比不过?!难不成,还真要学着二妹那般没出息的去和姓郑的姐妹相称?叫一个姓郑的骑在她姓萧的头上?
气得眼睛都快红了,大公主心尖上头竟也狠出一口气来,伸手拉住周婉婉的袖子,沉下声音开口道:“就依你先前的法子来,总要给她个教训,出一出气。”
周婉婉闻言一顿,便又忙奉承了一句:“殿下说的是。”她垂下眼睫,压低声音,轻轻的道,“您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又那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比的?”
郑娥自然不知道大公主这就惦记上了自己,她自小便是个专心的xing子,认真的时候看着还有点呆。
记得皇帝教她的时便常常与她道:“你要做一件事,便要用十分的心,方才能做好。倘若你三心二意,那便什么也做不好。”所以,崔大家既是让她继续抄《千字文》,她便认认真真的抄了起来。
一直等到午间,皇后让人送午膳过来,让众人都歇一歇。
有一道是“暖寒花酿驴蒸”,乃是用huáng酒来蒸那切成块的驴ròu,每一块都被蒸的软烂,酒味浸透了驴ròu,闻着亦是十分甜暖,用来祛寒最是适宜。只是她们都是小姑娘家,皇后也没让多吃,只是叫大宫女分了每人一块ròu。大公主等人年纪大些,ròu也大些,二公主和郑娥只能略嚼一口尝尝味道罢了。
等用过午膳,大公主等人便往崇文殿去,二公主和郑娥则是坐在皇后边上暂歇一歇,等午睡过后再和崔大家学礼仪。
二公主拉着郑娥上了暖榻,悄悄和她咬耳朵,小声道:“其实大姐姐也挺累的,再过几年,她便要出嫁,所以学得特别认真,就是不想叫人小瞧了去……”这话一半是她听来的,一半是她自个儿想的,这会儿也软声和郑娥道,“你别和她计较,她就那样的xing子,自个儿气一气就过去了。”
其实这也是常理,大公主固然自视甚高,可周朝到底不过初立,萧家天下都还未满百年,只能算是bào发户,那些个世家面上固是恭敬非常可背地里却还是有些瞧不起。大公主心气高,不愿叫人小瞧了,自然只得加倍用功。
郑娥闻言一怔,便也点了点头。
许皇后倒是不管她们小姑娘家的悄悄话,只是令人拿了郑娥以及二公主抄书的纸,一一看过,先拉了二公主过去说话:“你瞧瞧,最后这张,潦糙敷衍,字都能飞了。可见啊,你是没用心。”
二公主有点心虚,眼睫颤了颤,面上倒还是一派正经:“……这,这是糙书!”
许皇后都快气笑了,面上反倒静了下来,犹如静水,只是轻轻叫了一声:“萧佩兰。”
许皇后品xing温柔,甚少这般连名带姓的叫女儿的名字,一贯都是叫“二娘”或是“佩兰”,除非是气急了。
皇帝在女儿跟前一贯都是个慈父,故而倒是许皇后这个严母更叫二公主害怕,她再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挪在许皇后跟前跪好了,认错道:“母后,我错了。”反正无论怎地,先认了错才好。
许皇后根本没打算惯着女儿,紧接着问道:“错哪了?”
二公主的声音更小了:“我那时候想着午膳,就想要抄的快点……结果没认真写字。”
许皇后仍旧是余怒未消,却也缓了声音:“知错就好,罚你这三日不许吃点心。记住了,下回再不许三心二意。”
二公主低着头,颈后的碎发毛茸茸的,极小声的应了下来。
郑娥就坐在二公主边上,悄悄的伸出手去,握住了二公主柔软白嫩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安慰之意不言而喻。
二公主果真好了一些,侧头与郑娥眨了眨眼睛。
许皇后这会儿却又转头去看郑娥,口上道:“阿娥,你看你这张……”
郑娥适才见着二公主受训已是提了一颗心,这时听到许皇后叫她名字,心口一跳,不等许皇后说完便慌慌忙忙的点头道:“……我,我也知错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偷偷抬眼去看许皇后,纤长的手指揉搓着衣襟,白嫩嫩的小脸蛋都成方形的冻豆腐了。
许皇后闻言一怔,随即伸手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柔声道:“有错才要认,你又没错,不必急着认……”她说到这儿,面上显出几分笑来,只好笑着解释道,“我是看这张纸上的墨迹有些模糊,许是碰着你的袖子了,想问问你袖子是否脏了,要不要换身衣服?”
郑娥这才松了一口气,忙低头检查自个儿的袖子,果真是瞧见了墨迹。许皇后招了招手,让郑娥的rǔ母窦嬷嬷带郑娥去隔间换身衣裳,一会儿再来一同午觉。
郑娥去了方才一刻钟,便见着有人打起锦帘,原是皇帝来了。
第8章 险qíng
见是皇帝来了,皇后便领着女儿起身上前去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