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寡欲
这几天我正在跟奈吉大叔家的大女儿阿加沙学习剪羊毛。哦,对了,奈吉大叔一家是我们在赛里木湖遇到的热qíng的牧羊人,我们就在他家旁边扎下帐篷。阿加沙是个岁的少女,长得活泼美丽,如果你见了,定会迷上她,可惜你不在,倒叫贺成阳这小子捡了便宜,成天迷惑人家未成年少女。阿加沙心灵手巧,小羊在她手里很听话,不知怎么在我手下就乱蹦哒,以至于我帮它剪羊毛时,下手不稳,这剪多了,那剪少了。还有地方啃到了皮,活像个癞头羊。现在小羊们一见我拿了剪刀来,都吓得到处跑。一点儿也不给我面子。其实这种事qíng,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自然就好了,不给我机会练习,它们岂不是要一直保持这种发型?伸头一剪,缩头一剪,倒真不如索xing任我练好手艺。是不是哦?
其实人家冒着被羊群造反的危险,也要学会剪羊毛,就是想亲手攒下足够多的羊毛,纺成线,为你织一件羊毛背心。现在看来,织背心是不可能了,勉qiáng够织双毛袜子。但愿冬天来临前,我能够织好给你送回去,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我要跟贺成阳一起去雪峰上寻找一种紫苞雪莲,听说也是疗伤祛湿的圣品。十三爷地腿疾不知好些了没?如果找到这种雪莲,应该对他的腿寒有好处。
随信附送一副我自己画的赛里木湖落霞图。画功不咋样。关键是心意。胤禛可不许嫌弃哦。
薄薄地几张纸,四阿哥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四五遍。仍然不舍得放下。倾心每个月的来信,都没有什么大事,拉拉杂杂地说一些旅途见闻,心qíng想法,虽然没什么格式,却异常亲切直率。四阿哥读着,每每就有种错觉,好像那个古灵jīng怪、烂漫明媚的女子未并远离,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在每一个寂寞的夜里,与他絮絮私语,陪他度过一个个无奈、压抑又孤寂的时刻。
因此,千里之外地信到来的日子,是四阿哥最高兴的时候。他身边亲密的人也都知道,每个月固定的日子,王爷都会变得异常温柔好说话,不论是内府的福晋,还是外面的下人,有什么棘手的事,都愿意捡这天来跟王爷汇报,通常qíng况下,都能得到格外宽宥。
福晋那拉氏见四阿哥神qíng轻松愉悦地进了内府,心里就知道,今个儿看来是得了信了。这次不知为何,信来得迟了几日,四阿哥已经烦躁地摔了四个白玉杯,罚了五个下人了,弄得大家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不小心撞到剑尖上。因此,额娘让她说地那件事,那拉氏一直拖着没敢跟他提。今天看来终于是雨过天晴了,那拉氏琢磨着不好再拖,于是趁着他高兴,对四阿哥说:“爷也有些日子没到额娘那里了,我今日进宫请安,额娘还问起爷了呢。”
四阿哥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无可无不可地“唔”了声。
那拉氏见他并未甩脸子,于是接着说道:“额娘也是惦记着爷,前些日子,说是要把她跟前的夏荷姑娘赏给爷呢。这夏荷姑娘说起来爷也认识,出身好人家,人又乖巧懂事,额娘很喜欢她,才……”
“额娘既然喜欢,就叫她好好伺候着就是了。”四阿哥打断那拉氏的话,淡淡扫了她一眼。那拉氏吞了吞口水,辩解道:“额娘是疼爱你,我也是一片好心。”
四阿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望着茶杯出了会儿神,搞得那拉氏有些忐忑不安。半晌,四阿哥地声音才响起,带着些微的苦涩和恼意:“额娘如果真疼我,她也不会离开。”
那拉氏怔住,知道四阿哥说地是倾心。看来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虽说下手地是他的亲额娘,但是他并未打算原谅。即便倾心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额娘也有心弥补他,他却不想给她这个机会。难道竟真是非卿不可?
四阿哥府里地女人,比起他那些兄弟,不算多的,而且子嗣一贯单薄,好不容易上次他动了娶侧福晋的心思,结果却闹成那个样子。四阿哥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但那拉氏知道,他一直无法释怀。原本额娘和她都想着,既然人不在了,过些日子自然就会淡了。她虽然知道倾心并未真的死了,但是也是离了那么远,到处漂泊,不知还有没有归期,爷总不能只守着个念想一直这样下去吧。可是如今看来,他竟像是真要守下去。联想到倾心走后的这几个月,他也是很少到内府里来,虽不至于一次没有,但仍少得可怜。倾心在时,大家都知有她在那里勾着,他想不起她们这些人来。可是现在倾心不在,他仍然想不起她们来。他于男女之事本来就不甚热衷,现下更是日日参惮悟佛,夜里不是在佛堂就是在书房度过,竟然越发的清心寡yù起来。
那拉氏看着四阿哥手上捻着的佛珠,觉得满嘴苦涩,没法再说下去。
四阿哥扫了一眼坐他旁边的那拉氏,她的心思他不是不懂。对于女人,他不像他别的兄弟那样,但凡有点意思的都娶来内府养着,他的女人,福晋侧福晋不必说了,都是皇阿玛赐婚,就是格格侍妾的,也是皇阿玛和额娘赐来的。他甚少为女人费什么心思,为维护内府平衡,去谁屋里都无所谓。谁顺眼些,就多去几次,不顺眼的,或者惹着他的,就少去甚至不去,这些都不会叫他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即便知道各屋都在眼巴巴地盼着他,也觉得无法勉qiáng自己。男女qíng事,一直糊涂倒也罢了,一旦体味到了两qíng相悦的滋味,再无法忍受敷衍和含糊。不是qiáng忍,是真的提不起兴致。
不过,看来,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额娘那里说不得会一直惦记着,为了让他把心转到别的女人身上,会给他弄来各种各样的女人,就连一向沉稳老成的福晋,如今都变着法的来催他。四阿哥垂下眼,压下眼底的淡漠和厌烦。为了心儿以后回来好过些,他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四阿哥跟福晋说了声,自出了清晖阁,转身去了格格钮祜禄氏屋里,不过略坐了坐,仍旧回了书房。时间虽然短暂,但到底是破了坚冰,以后的一段时间,四阿哥隔三岔五地会去钮祜禄氏和耿氏屋里,偶尔也会留宿,一切好似恢复到了以往。
内府的女人们明显都松了口气,以为倾心带给她们爷和整个王府的影响终于随着时日渐渐淡去。刻薄如李氏,不由撇了撇嘴,心里暗道:“说什么此生不渝,不过几个月,还不是照样宠了别的女人?”说罢摇头咂嘴,叹道:“男人啊男人。”当然她的感慨里,不乏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而一直受宠的年氏,却不知自己为何得罪了爷,以至于他好久都不来了,即便偶尔来了,也只是略坐了坐就离去,全然没有了以前的温存。心思细腻如她,慢慢地咂摸出点味道来,“难道,竟然是因为那位曾经因我而离开,这番竟然迁怒于我?”
一直最明白四阿哥心思的那拉氏,对此番qíng景只剩了摇头,“看来额娘的愿望要落空了。爷不宠谈得来又知qíng识趣的年氏,却去宠木讷少言的钮祜禄氏和耿氏,摆明了不想敞开心扉另结新欢。难道竟然是想守着寂寞等那人归来?”
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倾心,知道了这些会做何感想呢?当然,她是不会知道的,四阿哥不会说,那拉氏又没有与她通信的门道。看来四阿哥只能独自承受啦。某日,躺在山坡上看晚霞的倾心,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一首歌,可能是她偶尔发作的思乡qíng惹来的吧,于是轻轻唱道:“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远离那些许久不懂的悲哀。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放开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那次是你不经意的离开,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再开怀,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