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引忘川
“以你如今的法力,要对付螭饕神shòu难如登天!”
“你在劝我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你说呢?”魇月眸中的戾气深重。
拂瑶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非去不可呢?”
他手下的力道加重,仿佛要把她捏碎一般,“我不介意折了你的手,断了你的腿。”
拂瑶目不转睛地望了他半晌后,忽地敛眸一叹。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树林却是出奇地寂静,连这声极轻极细的叹声,都那么清晰。
“魇月,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事到如今,有些事已成定局。我逆不了天,改不了命,更颠覆不了乾坤!没有了聚魂珠,我早晚逃不开宿命。我只想在我离开前再尽我最后一点力,让我想守护的人好好活下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的走,没有牵挂的离开。”她微正过身,就这么注视着魇月,眸底静谧如夜,“你连我最后的心愿都不能满足我吗?魇月,算我求求你好么?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声音轻而缓,却牵着他的心,只觉硬生生地痛。她素来很少对他认真说过话,即使是哪次认真对他说一句,依然是想说服他让她离开,以前是,今日还是。
他转过头不看她,只淡淡地扔下一句:“跟我回荒野之宆。”
拂瑶默默不做声,许久后才抬头盯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嗓音划破夜色,传入他的耳里。“魇月,我会恨你的。”
他脚下的步子骤然顿住,挺直的脊梁微微一僵,半晌后,背脊渐渐松下来,唇际勾起一丝若有似无地笑,“我倒是想你恨我呢。”如果恨了,起码没那么容易忘记。
拂瑶被魇月带回了荒野之宆后,大多数时辰就是一个人独自坐在窗户边发怔,只偶尔有时候和禹滕、小狐说上两句话。
小狐怕她愧疚,每次蛊毒发作之时都偷偷跑回自己房里,决不让她看到。看得连禹滕都心生不忍,但是又苦于无法出去,只能gān着急。拂瑶暂时想不出法子出去,只能和禹滕轮番为小狐输灵力,尽量压住她的蛊毒,减少发作的次数。
自回到这里后,拂瑶不曾和魇月说过一句话。魇月却好像也并不在意,除了每日三次必定亲自端来jī汤,非要见她喝下以外,极少出现。
有前车之鉴,起初拂瑶自然是怎么也不肯喝这jī汤,魇月只淡淡的撇下了一句:“这jī汤里又没有妖魔的内丹,你怕什么?你若非不喝,我也不bī你。横竖你剩一口,我就杀一个妖魔,你剩一碗,我就杀一百个妖魔。你日日不吃不喝,我就每日杀一千个妖魔,直到你肯吃肯喝为止!”
拂瑶觉得他没有骗她,这才喝下,只是依旧不与他说话。
这几日来,每日给小狐输灵力,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最近常常昏睡过去,每次醒来后,又觉得jīng力充沛了许多。她隐约觉得不对,细细一想下,倏地站起就向魇月的房间奔去。
她猛然推开门,魇月和伏乾正说着什么。魇月心中虽有些诧异她的突然到来,但很快就对伏乾吩咐说:“你先下去吧。”
“是。”伏乾恭敬的点头,经过拂瑶身旁时,略微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掩门出去了。
“你在jī汤里加了妖魔的内丹,是吗?”拂瑶开门见山地问。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魇月淡淡笑了一下,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拂瑶并不理会,站在原地继续问:“你只需回答我有或者没有。”
“没有。”他神色好似有些倦意,手轻轻揉着额际,背靠在卧榻上淡声问,“我说过不会就不会,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呢?”
拂瑶脸色愈加冷清,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你还不承认吗?那为何我每次醒后都觉得体内灵力有所恢复?”
魇月不说话,笑意渐渐在脸上凝固,许久后才开口道:“所以你怀疑是我以妖魔的元丹助你恢复灵力?”
拂瑶冷笑着反问:“不是么?你不是惯常于滥杀无辜么?”
魇月目色也渐渐加深:“我在你心中就只是这样?”
拂瑶不搭腔,只是转过头,目光定在一侧说:“我不会再吃这里任何东西,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要么你就看着我慢慢衰弱下去,直至有一日元神寂灭;要么你就放我走,我必定感谢你今日的大恩大德。”
魇月倏地掌心一动,将她的脖子收紧掌中,眼中布满血红,厉声道:“不要得寸进尺,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拂瑶一动不动,任由他握着她脖子的手越收越紧。
望着她脖子上的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他猛然放开她,手掌一挥,屋内的桌椅摆设瞬间被震得粉碎。
站在门外的伏乾闻声,立即惊慌地闯进来,望着满屋的破碎和诡异对峙的两人,一时间呆住了。
“鬼王,你……”
“滚出去!”魇月沉声说。
“是。”伏乾马上关上门,退了出去。
拂瑶一手抚着胸,一手撑在地面上喘着气儿,脸色惨白无比。
魇月血红的眼一直盯着她,半晌后,眼中的血红渐渐褪去,沉声说:“我没有取过任何一直妖魔的元丹,信不信由你!不过你休想离开这里一步,你若是非不肯吃,我就亲自喂你,直到你吃为止!你知道我的法子多得是,我说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耗!我没说让你死前,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出去!”
拂瑶站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手在抚上门柄的瞬间,异常平静地说:“魇月,此时此刻,我是真的恨你!”
魇月一动不动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门许久,久到他微微一动都觉得酸涩,才淡淡唤了一声:“伏乾。”
“属下在。”伏乾立即进来,躬身道。
“稍后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
一阵咳嗽声响起,伏乾微微抬眸,看见魇月正捂着唇咳嗽,面色有些苍白。伏乾几经思量后,担忧道:“鬼王,恕属下直言,以您如今的身体恐怕不适合去冥生境,况且那螭饕神shòu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伏乾见魇月向他瞥来,眉间隐有不悦,连忙垂首说:“……属下逾矩了!”
魇月侧躺在卧榻上又咳嗽了几声,才淡声说:“这几日我不在,你每日一定要亲自盯着她喝下汤。她若是不肯喝,就说我回来若是瞧见,保不准一生气就杀了她的神shòu和那只小狐狸,让她自己好自为之!”
伏乾面上虽恭敬地答应,心中却在暗自叹息,鬼王这是何苦呢,明明是为了鬼后进冥生境去取螭饕神shòu的角血,却非要……唉……
“不要告诉她我去了冥生境。”略微思索了片刻后,魇月又说,“总之你看紧她就是,她若是有什么好歹,你们都不必活了!”
伏乾连忙诚惶诚恐的答应道:“鬼王放心。”
魇月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伏乾连忙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