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引忘川
“伏乾说你之前在靡音河畔昏倒了,是他将你送过来的,你已经昏迷三日了。”
“伏乾?”拂瑶喃喃地低声重复着。
“嗯,”禹滕点头,“你和魇月离开不久,伏乾就将螭饕神shòu的角血拿来给小狐服下,然后吩咐我们在灵观山等你。”
“你说什么?”拂瑶脑中嗡嗡作响,倏地浮现起魇月苍白的面容,难道……心骤然沉到最底处,“伏乾此刻已经回荒野之穹了吗?”
“嗯……”刚说着,门骤然被推开,只见伏乾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伏乾!”拂瑶手心冒出冷汗,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连忙跑下chuáng扶起他,“你怎么呢?出了什么事?魇月呢?”
伏乾猛地推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她,片刻后收回目光,右手微颤颤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扔给她。
“聚魂珠,你服下吧。”他的语气冷得象冰河里的水,冻彻入骨。说完后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
“站住!不准走!”
伏乾被身后传来的厉声微微震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置若罔闻得继续往前走。
“我说不准走,你没听到么?”拂瑶如移形换影般倏地挡在他面前,面色苍白得惊人,一颗心已如坠落万丈寒潭深渊中,整片背脊都冷得发麻,身子忍不住发抖,但眼中却突然凝着一股急迫bī人的戾气,死死地盯着他,沉声问,“告诉我,魇月此刻在哪里?说!”
伏乾不发一语地怒瞪着她,眸底深处闪烁着掩盖不住的恨意。
拂瑶见实在bī不出伏乾一言半语,蓦地伸出银墨剑抵在他脖子上,厉声道:“快说!聚魂珠是怎么得来的?”
她的剑虽然抵在伏乾脖子上,握着剑的手却颤抖得厉害,紧盯着伏乾的眼睛再也抑制不住,涌出泪来,声音无比沙哑gān涩地说:“他在哪里……”
伏乾看着她,突然仰天笑出声,然后完全不掩饰心中汹涌的怒气,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你也会害怕么?”
拂瑶手中的剑又bī近了一分,鲜红的血顺着剑流了下来。
“你说不说!我真的会杀了你。”
伏乾冷笑了一声,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脖子处传来的疼痛,撇过脸,依然不发一语。
拂瑶看了他一眼后,倏地收回剑向自己脖子划去,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赫然印在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主人……”
“拂瑶姐姐……”
小狐和禹滕见拂瑶这样,都吓呆了,连忙yù奔过去,却被拂瑶定住在原处不能移动分毫!
伏乾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也极度震惊地望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不说,我就每隔一刻划一道,直到你说为止!”拂瑶面无表qíng地拿起剑,又yù向自己身上刺去。
伏乾立即将她的剑弹在地上,望了她一眼后,撇过去,语气异常苦涩,“你这是何苦?”
拂瑶的唇此刻已经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眼中全是血丝,声音愈见沙哑:“聚魂珠他是怎么夺来的?”
伏乾神色嗳气,终究张开gān裂的唇说:“是鬼王从凤卿那里夺来的,因为之前他就已经身受重伤,这一次更……”
伏乾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片刻后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此刻在荒野之宆外的尘禹山,恐怕……”
话还没说完,拂瑶就象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门外。
伏乾、小狐和禹滕连忙紧跟上去。
禹滕载着他们三人,很快就飞达尘禹之顶,但是他们仅能看到无数的圆形的巨石在空中凌乱地飞舞,仿佛置身在一个迷幻结界之中。
“鬼王从凤卿手中夺得聚魂珠之时就已经伤入五脏六腑,奈何那凤卿死追着不放,鬼王只得布下襄魄破天阵,一方面可以困住凤卿让我趁机带走聚魂珠,一方面可以……”伏乾沉默了片刻后,声音暗哑得更厉害,“他想在阵中神灭……”
“立即打开此阵!”拂瑶好像木偶一样站着,面色看不到悲喜。
伏乾沉默了片刻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边转动手掌施法,边说:“鬼王本不要我告诉你,可是我却不甘心,他如此为你,如果却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那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空中巨石忽然由最初杂乱无章的乱飞整齐地聚拢在一起,发出惊人的白光,随即巨石“咻”地一声巨响,合拢的巨石中心she出一道五色光照在他们身上,几人立即被吸了进去。
阵里,葱郁的大树覆着厚厚的皑皑白雪,这里是冰天雪地的一片,凛冽的寒风在空中无qíng地肆nüè,却独独见不到魇月的身影。
“我们分开找。”拂瑶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袍子,无孔不入的寒风钻进她的单薄的衣衫内,她却毫无知觉,面色至始至终只是煞白,神色却平静中透着些许古怪,好像有些许恍惚。
禹滕见拂瑶这样,心下又忧又怜,怕她身子吃不消,说:“主人,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和小狐一起往……你们往东,我往西。”拂瑶脑子忽地如被击中,声音回dàng在空气中,人已经不见踪影。
一路向西,拂瑶忽然觉得尘禹山就象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怎么走也走不完,她脚下的步伐越行越急,布靴早已被雪浸透,不断落下的雪覆在她素白的发上,连她的外袍也几乎被渗透了,冰冷彻骨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因为她灭魂劫适才发作不久,法力几乎所剩无几,冽风呼啸着chuī过,全身就象被千万根冰针齐齐刺入似的剧痛,根本无法抵御。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麻木得往前走,却一直找不到他的身影。就当她绝望地心如被刀一点一点地撕裂之时,眼前越来越模糊之时,一缕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色之中。
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盈在眼中的泪无声无息得掉落下来,她放缓步子,天地间仿佛霎时静止,只剩下一抹白色的倩影慢慢地向那缕黑色一步一步地走去。
当她快要走到他背后时,他倏地转过头淡淡地凝视着她。“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挑起狭长漂亮的眸子,沉郁好听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轻叹,澄彻而悠扬,就像这世间最好听的箫。“我不是说过你往东我往西,从此再不相见,你忘了吗?”
拂瑶在隔着几尺的距离停住,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眸无比专注地扫过他墨长微扬的眉、他芳华惊艳的目、他笔挺如削的鼻、他薄抿微翘的唇,曾经是一贯的惊艳绝世,芳华流转,此刻都收敛在他一双寂静带笑的眼眸中。
目光再望下移,一团刺目的血就象盛开的曼珠沙华绽放在他的胸口之上,往下全部是大片小片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冰天雪地里,雪不停地往下扑落,时而疾时而又略小一些。
拂瑶移目望向他苍白如纸的脸,看了许久,才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缓缓抬起手,替她擦gān眼泪,但抬到一半,倏地滑落下去,身子随即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