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神捕(六扇门系列1)
我伤心了很久。
妹妹不理我,那就代表在我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自娘的机关里爬出来后,没有人可以带我出门去玩,还得回房里面对着爹的黑脸学武。
幸好我这很久其实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
那条被妹妹喻为很忠心的狗竟然某天狂xing大发,为了一块ròu骨头咬伤小主人后逃逸。
虽然我妹妹是千灵百巧出得门去,直可哄得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岁小弟都听她的话,可是那是听不懂人话的一条狗,她又能奈它何?
心痛爱女的娘亲发誓今后我家杜绝养宠物,言明如果妹妹再把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野狗带回家统统都要实施流放之刑之后,妹妹很慷慨地让我顶替了那在我家栖息过两个月的阿huáng的位置。
经过了两个月的‘丧狗’之痛,她对我的兴趣也发生了改变,不再要我扮小姑娘过家家酒了,她最热衷的一件事,是训练我去接飞盘,或者是把她随手扔出去的线团、树叶、jī腿什么的接住并衔回来。
到我十三岁上,爹娘能教我的都教了,教不会的也完全绝望了。爹娘都拿我没法子,觉得我对武功或是机关奇学都没能领悟的天分,也许上个学会发现我是状元之材。
于是他们抱着这个美丽的幻想带着我到全城最有名的“南山学院”,向那里首屈一指的讲席东郭老师求学。
出于对顶着“金陵神捕”名头的爹余大为的敬仰,与及对协助丈夫屡破奇案的诸葛娘子玉玲珑的敬重,再加上看看我的面孔倒也还生得清秀雅丽,并不像笨头笨脑的傻子,东郭先生非常高兴地收下了我。
可惜我到他那里不出三天,美丽的光环破灭后,世间又多了一个只恨顽铁不成钢、只恨弟子何其笨的夫子。
勉为其难地教了我三字经、百家姓入门。
当东郭先生发现我在学了半年之后,对百家姓的研究始终停留于“赵钱孙李”接下来就到“余福常”,终于无法对我这废材施教,又不好拂了爹和娘的面子直接将我扫地出门,于是权当多放个闲人做书僮。反正我为人又老实,叫我磨墨我绝对不会随便搅搅两下见黑就算,叫我倒茶也不至于水未烧开见热就冲上唬弄老师,只叫我不要呆笑犯傻,尽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来不让其它弟子看出端倪,其余时间放任我在他的学院里神形皆游于课堂外,或是找周公吃火锅。
在南山学院那几年里,我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后山的老松树下抱膝静坐,仰头向天,看白云来来去去,千载思悠悠;又或低头见南山,眼睛半开半闭,神游物外,魂逛太虚,对同门师兄弟们的眉目传qíng、或言论投来的舆论gān扰无动于衷,注意力高度集中。
长此以往,众师兄弟背后私下打小报告给师傅,说我凭什么可以有此特权,上课不听讲、擅自到后山游玩也不管不罚。老师被说不过,恼羞成怒,斥那一帮不成器的弟子后,说我这是大智若愚!你见过谁会一天到晚都摆出这么有哲学有思想的样子在思考?肯思考必是大器之材!哪像你们这些小肚jī肠的自以为能背个千家诗、百家姓就了不起啊?做学问要有悟xing,我坐在那里就是“悟”,将来说不定可以着传立书,成就大业。
在老师给我戴上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空前绝后大思想家的高帽后,师兄弟们看我的眼光多了几分敬畏,少了几分轻视,这让我着实感激。在师傅发表了关于我可能成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的那番高论之后我考虑了一个晚上,决定为了不辜负老师的期望,将来定要著书以表明老师点拨之恩--就算写不成《论语》这样的圣人理论,至少写个《东郭先生传》以彰万世师表!
可惜我把这一想法跟老师一五一十地禀明后,东郭老师先是脸色刷白,继而青灰,连连摆手叹气道:“罢罢罢,我也不求你能为师傅我做什么,只是将来别人问起你的师承时,千万不要说出我的名号就是了。”
就这样在南山学院打混了两年,爹娘每次来看我,都被我严遵师令,不得露出傻样子的高深模样唬住了。
直高兴我终于投得名师,在气质与行为上都有了很大的转变。
事qíng的败露是因为一次官员的巡学。
那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败露。
换而言之,就是我成功了,但我也险些在外人面前败露了傻子行藏,老师不敢再留我。
南山学院不同于一般的私塾,而是官办学堂。
历朝历代在这里读书出仕的弟子还真不少,所以考试晋级制度也非常严格。
每隔两年都会有史部官员到此来考查学生学问,从中挑选出优秀的人材,提前给予童生的资格,好让他们跳级参加来年的科举。
学堂里的半月一小考,一月一大考我都是由老师直接放过,所以我对考试这档子事的确不怎么热衷。
新近上台的巡学大员杨其芳却是个务实的,觉得死读书会令头脑僵化,尽信书不如无书,他喜欢采取的方式不是发试卷笔试,而是提问,所以自他主管人材选拔之后,得了个有名的名头叫杨三问。
能答上他三个问题的学生,便可得到资质优秀的童生资格,当然他的问题非常刁钻,经常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来考究学生的反应能力及对包括非主流的各类学科的知识水平。
自然,白天进行的正式的当堂提问是不会有我的份。
看着师傅的得意弟子们一个个踌躇满志地被叫到小屋,又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出来,我也不仅有些好奇他考的到底是什么烁古耀今的大难题。
当然,仅仅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吟诗、填词、对对子、做学问我一样不会,唯一可以称道的是画画,然而师傅好不容易挖掘了我这个偏长后,复又失望地发现,也许要把我培养成一代名家是没有希望了,因为我只会画人物的脸孔,虽然说画得是那个原貌重现,就连脸上大小麻子、点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可是我完全不懂得掌握绘画技巧加以美的修饰。
基本上,人类都有一种很自欺欺人的劣根xing,看到我画人像画得bī真肖似的时候,众师兄弟是很轰动了一阵子,可是他们都嫌我把自己画丑了。
尤其师娘某天心血来cháo,叫我画了一张像后就大为愤怒。
我没有像以往的画师那样处理好润红花脸,而是把她脸上的浅白麻子一个不少地点了出来,于是其实本来觉得自己挺美的师娘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污rǔ。
就连在学中唯一的长处都遭人贬损至此,我压根就没想过我能有什么可以拿到人前说的特长,更别提能通过杨三问的考核了。
那全院紧张的三天,倒反是我落得自在轻松的日子。
意外的发生是杨三问要离开前的那天晚上。
因为怕我在人前露出真我本相,老师一向把我安顿在远离学监宿舍的后院里自成一统。打从巡学官员到来后,更是严严实实地把我金屋藏娇了三天。
我吃饱睡睡饱了就吃,完全听从爹临行前吩咐的、一定要听老师话的铁的定律,三天来连小溲都在房里解决,一步也没迈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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