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长安逢雪》完结
可当自己亦为父亲的水墨丹青添上几笔时,便是挨了一顿罚,而后便是面壁思过,一日滴米未进过肚,还是沈宁封偷偷自厨房里拿了饭菜来。他不知父亲为何如此纵容沈宁封,自幼父亲教诲,莫要流连于风月之地,只是沈宁封日日如此,也未曾听过父亲的一句责罚。
沈宁封非是自己的弟弟,确实不错。只是得万般赞赏之人,怎的偏偏总是他沈宁封?!
只是他不知这太平先生是自何处打听到沈宁封非他弟弟一事,他不禁一声轻叹,看着沈宁封为太平先生上茶,听他恭敬唤道:“师父。”
未了,沈宁封转脸悄然看了一眼沈子叙,他不禁莞尔,随后将人拉入怀中,为他整好衣裳,将他围着颈项的雪白毛领又重围了遍,此事做完,沈子叙双颊早已微红。
“大哥,你且先自回去。”
沈子叙闻言,而后垂眸闷道:“拜师此事一成,是要置大哥于一旁了么?”语罢,他忽觉自己这番言语似有不妥。
“怎会?”沈宁封莞尔,口气温柔续道:“大哥要留,便就留下吧。”语罢,一手覆上沈子叙的已然发凉的手上。
沈子叙闭目,听他这般口气,心下罪孽不禁又添了几分,他每每与沈宁封独处,想着都是祖训所说的。想到此,他便将沈宁封的手挥开,于他怀中起来,对上太平先生满是笑意的眸子,他不禁自觉尴尬万分。
?“不用,我回去等你便是了。”语罢,沈子叙负手缓步而离,离时不忘将铺子的门合上。
太平先生挼须一笑,看着沈宁封道:“你若成了皇帝,又何惧得不到他?”
“我要的是他的真心,是他的心甘情愿。”
“我这快入黄土之人,亦不懂你口中所说的甚么真心甚么心甘情愿,”说着,端起清茶便是品了一口,“我以为六王爷性子风流,得不到的才当做是宝罢了。”
“六王爷?”
“此事你日后便知,我只应承过那人教你兵法治国。”他垂眸淡然道。
沈宁封颔首,随后望向窗外,外边依是鹅雪纷飞,寒风透骨。他便坐于木椅,胳膊支着下颔听着太平先生所教的兵法。
?
☆、第六章
? 日子平淡,悄然而去了十几有余,便又至十五元宵日了,今日沈宁封竟是难得待在家中看书。不知不觉间已至夜晚,沈府上下喜聚一堂,但见沈老爷满脸笑意坐于主位,他先是饮了口酒,而后便是夸着沈宁封自拜师之后学的如何乖巧。
沈子叙早是听惯,他不满垂眸,总觉父亲大多时候是将他忘于一旁,可当正自失落之时,便见有一手覆上自己的手,沈子叙不禁一怔,缓缓转脸,入目的是沈宁封关切神色。
“怎么了?”口气温柔。
沈子叙脸色一变,于底下便是一脚踩去沈宁封的脚,见沈宁封满是因不敢呼痛而极力隐忍的模样,沈子叙不由自觉心情大好,先前的恼怒不满一扫而去。
沈老爷尚未发觉他们二人有何不妥,还自兴致极高地说着,沈夫人一只胳膊支着下颔,亦觉有些无趣,只听沈老爷道:“难得元宵佳节,不若作作诗如何?”此言一出,沈子叙心下不禁一阵欣喜,只盼着父亲可让他来,只是素来何事皆不如他沈子叙的意,随即便听沈老爷续道:“封儿,你来。”但见沈老爷满是慈爱地看着沈宁封。
“我便以佳节为题。”
在座无一不看向沈宁封,见他微蹙着眉,歪着脑袋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出一句,沈子叙于心下不禁窃笑,两只胳膊支着下颔,唇角微翘,带着笑意的眸子看着沈宁封,似是要看沈宁封闹出笑话来。
良久,沈宁封方才开口:“子叙……”
沈子叙闻言,不禁一怔,心下竟是盼着他说出下言。
“鹅雪飞,冬梅折,佳节至,逢子叙。”这一听便知是沈宁封胡乱说来。
沈子叙垂眸,只觉微微的恼,若是父亲发觉他们二人……沈子叙不愿再想,他知无论是何事,父亲定将沈宁封护得极好,他知居于父亲首位之人是沈宁封,即使不为父亲亲生之子。
沈老爷愣了半晌,回神过来,便是连声夸好,随即复是一阵赞赏,沈子叙听着父亲之言,只心生起妒意来,他气闷地起了身,于旁的小厮添财见自家主子起身,便忙上前欲要搀扶,沈子叙也未有伸手阻之,他只淡然潦草作了一揖:“爹爹,子叙想要回去歇息了。”
此言一出,本是一片笑语的沈府变得沉寂,沈宁封依是关切不安地看着沈子叙,沈子叙悄然抬眸打量在座诸位,待至看到沈宁封时,他不禁瞪他一眼,却又生怕让沈宁封得知自己瞪他,沈子叙便忙将脑袋低了少许。
“今日难得聚于一堂,你竟是说要回房歇息去?”沈老爷瞪大了眼,双目微带愠意,“不行!在此好好坐着!”
“大哥,有我在别怕。”沈宁封瞧见沈子叙身子轻颤,自是有些心疼,将人拉了拉,本想将他拉入怀中,奈何沈子叙倔强地立于原地,他又不愿使力将他弄疼,只得由他。
沈子叙缓缓抬首,一双眸子早已泛红,他隐忍许久,方才开口言语:“爹爹,为何你如此待我?”他说的甚为缓慢,似是极力隐忍正自轻颤的声音。
“庄家的亲友皆道我是丧门星,皆说是我克死了她……你如此待我如此疏离我……可是惧怕我这丧门星给你带上的霉运?”
“住口!”沈老爷闻言脸色大变,他只一掌拍落下桌上,看着沈子叙他竟觉有几分陌生。
“今日我这丧门星,便就离开此地,再不回来!”语罢,竟是奋袖离去,步子甚快。
添财见自家主子一走,亦不顾现下如何,便也忙上前跟去,余下满是愕然的沈老爷呆坐主位,沈夫人瞧得担忧,但见有添财跟着,便也安下心去,沈夫人满是疲惫,本想要叮嘱沈宁封几句,却未及得开口,便见沈宁封早已随沈子叙离去。
本是和睦笑语一片的沈府,而今竟是落得如此,而后亲友纷纷告辞,本是元宵佳节,该要热热闹闹的,此时却只余下轻叹。沈府门前那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亦不知何时被风卷去。
此时已晚,又是元宵夜,街上自是无几多人,街道两旁铺子早已关了许多,只衬得今夜越发的寂寞,沈宁封将人寻到之时,便见他在哭,沈宁封瞧见他的泪,禁不住诧异,他记忆当中,除了儿时的几次哭泣,便再无哭过,只是今次,想不到沈子叙竟是哭了。
沈宁封将人抱入怀中,发觉颈项有微微湿意,他倒也不甚在意,只轻拍沈子叙的背以作安抚,添财别脸,只视而不见。
“爹爹可有怪我如此……无情?”
“不怪。”沈宁封抚着他的背,柔声答道。
“爹爹曾说沈家男儿有泪不轻弹……”
沈宁封知他极听长辈之言,他如此问,亦是不甚笃定父亲当真不曾怪他,沈宁封不懂如何安慰,只一言不发地抚着沈子叙的背,良久,忽觉怀里的人挣着要起身,他自是放手,看着沈子叙已然无事,他便也安心许多。
沈子叙双颊微红,他负手转过身去,而后轻咳几声,便是轻唤道:“添财。”
此时他正抬首望月,待到沈子叙唤了几声,他方才茫然转脸,随即跪落于地,向着沈子叙磕了头惊道:“啊?主子……小的在,小的在,主子要吩咐小的何事?”
沈宁封瞧着以背而对自己的沈子叙,心下不知为何,竟是生出微微的不安,他记忆当中温润如玉的大哥,自幼时大病愈后,便总爱于房中待着看书作画,稀少出过几次远门,沈夫人实是极为疼爱他,寒冬时便于他房中多添了几个火炉,炎夏时便常让人拿来消暑的茶水,所谓待他极是费尽了心思。
只是适才听他对父亲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他的心事?沈宁封自是明白沈子叙的心思,自己与他自幼相识,他所想的,自己又何尝不懂?
上一篇:《将军总是追不到夫人》完结
下一篇:《似曾相识燕归来》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