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宁弈沉默下来,他的手指搭在chuáng沿,指尖苍白。
“今天的事qíng,很无稽。”半晌他道,“但人的一生,总有为了某个明知不可能的念头还要去犯傻的时刻。”
“不过那也不是犯傻。”他慢慢睡下来,合上眼睛,“我终于确定了……”
确定什么,他没说下去,凤知微也没问,帮他脱了靴子外裳,宁弈很疲乏的样子,闭上眼睛挥手让她出去。
凤知微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宁澄无声无息进来。
“三天之内,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宁弈不看他,闭着眼睛。
“啊?不要啊。”宁澄大惊,“少了我保护你怎么行?”
“少了你搅事我才安宁。”宁弈不理他。
宁澄翻着白眼,半晌道:“那女人太难缠了,我这是对症下猛药。”
“你根本摸不清她的症候,下什么药?”宁弈懒懒的道,“少自作聪明。”
“要我说,废了她武功,派人伏杀了顾南衣,赶走赫连铮,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抬轿子抬进府,不就完了?”宁澄觉得主子在这件事上实在不明智啊不明智。
“那你等着她进府三天后收尸吧,她的,或者是我的。”
宁澄不服气,“我可不是白吃gān饭的。”
“不要小看凤知微。”宁弈淡淡道,“她所有的温柔忍耐都是表象,那只是因为她不喜欢咄咄bī人平白树敌,一旦到了她的底线,她骨子里的狠辣绝然,你十个宁澄也比不上。”
宁澄还想说什么,宁弈已经道:“出去吧,记得,三天。”
宁澄悻悻离开,宁弈突然又道:“给京中发信,用密卫渠道,就说无须动作,等我回京再说。”
宁澄回头看看他,宁弈沉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宁澄默然回到自己屋里,铺开纸先写了宁弈jiāo代的话,想了想,在信的后半截认认真真写:“王心已乱,弟甚担忧,先生大才,必能自决。”
写完他慢慢叠上信封,烛火里,一抹古怪而决然的神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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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喧闹,隔屋燕怀莹一直在发疯般的哭闹,要见楚王要见凤知微,凤知微根本不理她,命人堵了她的嘴捆翻往chuáng上一扔,换了个安安静静睡了下半夜,只是睡得不太安宁,似乎一直在做梦,梦里宁弈远远站在金銮殿上,对她说知微知微人生里无数为难,我们都做不了自己。
醒来时她对着帐顶发了半天呆,心想宁弈这人真可恶啊,真的只有在梦里才肯和她说真话。
洗漱起chuáng,顾少爷已经在她门口吃胡桃,昨晚她骗顾南衣说要去揍宁弈,顾少爷满意的放她离开,今天一早看见她就道:“撒谎。”
凤知微心虚,道:“打了,不在脸上,你看不见而已。”
这话说出来更心虚,觉得似乎还确实是这么回事。
吃了早饭,凤知微准备去布政使衙门正式谈船舶事务司的建立事宜,燕怀石和世家几位头面人物匆匆赶来请安,燕怀石已经知道昨晚燕家送妾的事qíng,脸色很不好看,燕家那几位频频向宁弈屋子张望,眼神期盼。
“燕兄。”凤知微谈了几句闲话,漫不经心的道,“承蒙殿下抬爱,昨晚赐了一个美人给兄弟做妾。”
燕怀石一怔,随即眼神狂喜,笑道:“是吗,那么恭喜魏大人了。”
燕家几人相顾失色,半晌试探着问:“恭喜大人,是殿下随身侍候的京城美人吗?”
“各位真是贵人多忘事。”凤知微自如一笑,“我们来的时候,身边哪有女人?不就是昨夜燕家送来的吗?”
燕家人露出五雷轰顶之色,其余世家家主却不知道其中关窍,以为燕家送了女人,得了钦差大人欢心,纷纷面带嫉妒之色恭喜,燕太公僵着一张脸道谢,拱手时手指都在发抖。
也有人看出不对劲,私下使个眼色去查探,以这些人的耳目能力,不出多时,燕家舍血本送出大小姐做妾,却被楚王赐了下属的事儿,便将传遍丰州。
这一下实在太狠,打得燕家上下魂不守舍,连该说什么都忘记了,凤知微冷眼望着,也不和他们多说,自起轿,带了青溟学院的二世祖们,去了南海布政使衙门。
顾南衣和宁澄也陪她去,宁澄老大不乐意——宁弈不是南海道钦差,不方便直接参与船舶司经办事务,便把他给打发出来,说是给凤知微做护卫,其实也就代表了楚王,有为凤知微撑腰的意思,宁澄觉得他堂堂楚王爱将,却得给一个三品官做护卫,还是个他看不顺眼的三品官,实在是对他的莫大侮rǔ。
凤知微也不想身边多出个活宝,昨夜的事她后来也算明白了是宁澄捣的鬼,哪里还想多看他一眼,然而他们都拗不过宁弈,殿下说了,不带宁澄,那要这个废物gān什么?滚回京去。
凤知微不能害宁弈身边第一高手滚回去,只好任他在自己轿子侧,和骑马的顾南衣搭话。
她原本没在意什么,闭目假寐,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劲——宁澄似乎正在试探顾南衣身份来历。
“顾兄武功深不可测啊,”宁澄坚持不懈的叨叨不休,“什么时候指点我一下……”
顾少爷用一次xing捏碎八个胡桃,来警告宁澄他此刻的不耐烦和愤怒。
“宁先生。”凤知微唰的掀开轿帘,“顾兄不爱和人说话,你不要烦他,你还想知道什么,不妨进轿子来,在下一次xing和你说个痛快。”
宁澄被她叫破心意,一点也不尴尬,道:“啊,不啦,我只是和顾兄一见如故,希望能和他义结金兰而已。”
凤知微似笑非笑看着他,轿帘一放又缩了回去,心想你要有本事和顾南衣义结金兰,我都可以让宁弈女装跳舞了。
轿子在南海布政使衙门前停下,门口却空dàngdàng的无人,一问,说周大人连日cao劳,卧病在chuáng,现在正闭门谢客。
问左右参政在否?答曰出门办公事,要去追查码头爆炸一案的凶手。
问左右参议在否?答曰出门办公事。
问各守道在否,答曰出门办公事。
又去丰州知州府,答曰今日是官署休息日,不接待来客,知州大人因为任集村出现集体死亡qíng形,已经赶去处理了。
凤知微听了通判大人满怀歉意的解释,只笑了笑,赫连铮和青溟书院的二世祖们哪有凤知微的好耐心,接连扑空,已经开始哇哩哇啦的大叫。
“什么玩意!”
“故意给咱们吃闭门羹!”
“去找周希中去!”
凤知微坐在知州府前堂,并不离开,任由那通判如坐针毡的陪着,一边听二世祖们嚎叫,一边笑吟吟喝茶。
茶喝够了,她才道:“贵署今日虽然休息,但也应该有人在吧?本官有点事务,需要向贵署借点人,这个不难吧?”
“随您指派。”
一大批衙役被叫了来,满头雾水等她指示,凤知微慢条斯理喝茶,淡淡道:“今日既然不办公务,不如大家都出去散散,知道你们熟悉当地场所风俗,所以请你们来,负责给各位爷指路,爷们要去哪里玩,你们就带着,事后爷们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