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如华,寒凉似雪》完结
“不是有你吗?”柳公子含糊的答着,似是快要睡着了。冷玄刃只是摇了摇头,十分粗鲁的提起他扔到了床上。想是被摔疼了,发出不满的哼唧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就卷着被子睡下了。
柳公子出了客栈的卧房,进了大堂就被桌角旁背对着他站着的高大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夜轩就像是一个石头雕像一般,半天一动不动,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冷玄刃一定是好整以暇的坐在桌旁。他四下的看了看,客栈里在无其他的人,想必夺命楼的人已经到了,而且做了很好的清场工作。这帮气息阴冷的人的到来给这古老而略嫌小的客栈添了一丝违和感。他叹了一口气,怎么就摆脱不了夺命楼的影子,在哪里都能看见。
他和冷玄刃打了一个照面,相互的点了点头,就错开了他们走到外面的马厩。经过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的休整,又是水肥料足的,闪霆现在是十分的精神,昂头挺胸神采奕奕。柳公子拿出在客栈后厨找到的一把白砂糖,将它放在手心凑到了闪霆的面前,闪霆十分欣喜的蹭着柳公子的胳膊,然后低头一点一点的舔舐着手心里的白砂糖。
他很喜欢这匹马,当他发现闪霆很喜欢白砂糖的时候,就会时不时的拿出白砂糖给闪霆吃,当做奖励。马舌头舔舐着他的手心,痒痒的湿湿的柔柔的感觉。
身后传来快节奏的脚步声,节奏虽快却不乱,步伐沉稳而有力,闪霆停下了舔舐的动作,转了个身背对着来人的方向,摇了摇尾巴,蹬了蹬后蹄做出一个踹的姿势,逗得柳公子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转身看着来人冷玄刃道:“看来闪霆还很记仇,还记着你要杀了他吃肉的事情。”
冷玄刃满脸黑线,双手抱肩:“很好笑吗?生死攸关的时候你难道不知道要保命吗?在夺命楼,杀人的前提是保命。想活着完成任务就要不计一切后果,不计一切的方式,就算是在选择一次,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它。”
柳公子咧开了嘴,却再也笑不出了,只是看着他问:“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你的阻碍那?是不是也会杀了我?”
“会。”毫无犹豫的回答。
柳公子早就知道问题的答案,没有意外,只是些微失落,却转了话题道:“已经到了承天帝国的界内了,你们夺命楼就是在有威望名声也该收敛收敛了,怎么说都是在别人的地盘了,我要回陵洲。你不是要看风俗吗?你的人也来了,我想大概用不着我领路带你参观游览吧,不如就此别过。我回我的陵洲,你办你的事情。”
“怎么?你害怕?你在躲避什么?怎么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害怕和我这个江湖上名声并不怎么好的夺命楼主有牵连?还是你不敢和我一起走?怕,坏了你的名声?”冷玄刃靠近他,半眯起眼睛,在他的耳边危险的呼气。
“谁说我不敢,我是急着回陵洲。况且你的手下在,那里用的着我。”温暖的气息扑在脸上,耳边是冷玄刃特有的清冷声线:“看样子你对夺命楼有抵触情绪啊。也是,谁让夺命楼几乎毁了你的名声。”
“好,客随主便,怎么说我也算的上是东道主,你可以和我一起,到了陵洲以后,就恕我不能再陪君走下去了。”柳公子微微红了耳根,却倔强着不肯示弱,他猛地站起身来与冷玄刃平视,套用了近似冷玄刃挑衅般的口气问:“我要去遛马,怎么你要跟着吗?”语罢,拍了拍闪霆的马头,拉着马缰十分潇洒的扬长而去。
小镇子不大又在沙界的边缘,实在是没有什么好逛的。甚至连房子的颜色都和沙界是融为一体的黄色,高高低低的土房上冒着丝丝白色烟雾,玩闹的小孩子化作小小的黑点在贫瘠的土地上缓慢移动,偶尔有只野狗或是追赶或是犬吠,惊得家禽纷纷鸣叫煽动翅膀挣掉一两只羽毛,在这贫困之中可以隐隐的嗅出一种平凡安宁的味道。
他随地坐下后背倚着一棵胡杨树远远地看着暮霭下的矮房烟雾,稚童咿呀学步,眼里氤氲着柔和而羡慕的目光,不远处闪霆散漫的踱步,找寻着本就不多的青绿色,低头啃噬,这样的温暖让他舒服的不想动,也舍不得动,时光就这样悄悄溜走。
傍晚时分,温暖的阳光渐渐寒凉,他坐在地上已经不再舒适温暖,就算是在不想移动,也不得不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沙粒,唤了闪霆回来。
第18章 十七传说中的凡檀城,传说中的昭鲁寺
柳公子前脚进了客栈,就知道不一样了,和早上不一样了。客栈依旧清冷没有人烟,只剩下店小二坐在柜台上打着盹,下巴一点一点的来回晃动,古老的方桌早已经失去了本色被擦得油光铮亮透着土黄色伴着一道一道的伤痕。却感觉不到了十分违和的生冷血腥气息,不见了在早上看见的那一帮人。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冷玄刃果然是一个细心又让人安心的人啊,知道他不喜欢,就故意赶走的那帮人吧。
正想着木质的楼梯就响起嘎吱嘎吱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声音,而实际上却结实的很。他微微仰头对上那双无比高傲而自信的邪魅慵懒的眼睛,只听闻:“明早离开。”
柳公子温和的笑:“你这是在特意告知我吗?”
没有回答,却是反问:“你不是很着急吗?”说着话人已经到了柳公子的身前,却侧身吩咐小二准备酒菜,方才对柳公子道:“我可不想因为你,明天没法赶路。”
话虽然听着带刺,可是柳公子心下还是一暖。他自早上带着闪霆出去到现在可以说是滴米未进。一时心情大好不予他计较,刚想招呼他一起喝两杯,却见他十分不给面子的径自上了楼,于是乎十分没趣的回头盯着桌上的酒菜,暗自咬牙,狠狠地埋头苦吃,将一腔的气愤转移到了桌上的饭菜上去。
屋漏偏缝连夜雨,柳公子的房间在二楼楼道的尽头,客栈年久失修,又常年遇见沙尘暴等强烈的风沙,他回到屋里,爬在床上将自己裹得暖暖的,奈何外面风声很大,捂住了耳朵依旧难以入睡。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至深夜,却被惊醒,起身一看窗户早已大敞,沙尘铺了满地。冰凉的风夹杂着粗糙的沙尘伴着盈盈的月光刮进来,柳公子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又裹紧了被子。
他裹着被子赤脚下地,开了房门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冷玄刃的房间门口,他站在门口伸出手想要敲门却又放下,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就又伸出了手,还不等敲门就看到门里的人穿着白天的衣服打开门靠在门槛上,斜睨着他不语。
柳公子伸在半空中的手尴尬的落下,扯了扯嘴角道:“你还没睡啊,这么晚了。”冷玄刃上下打量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却没有半丝要让他进来的意思。
柳公子自然是看的清楚,在他的面前,对于他的挑衅冷漠讥讽的眼神又一向是善于视而不见的,便有些心虚的厚着脸皮道:“可不可以借宿一晚?”冷玄刃挑眉,没有让步:“解释。”
柳公子睡眼朦胧的眼神似乎就没有睁开过,也不去管他,只是伸手推开他,矮身径自进了屋去,边走边道:“客栈的客房年久失修,风将窗子吹破了,屋里灌风,我在这凑合一宿。”说罢,就往床榻上走去,床榻上的被子是散开的,里面还有余温。
冷玄刃上前一步,一把拦下他:“谁同意的?”
“啊。”柳公子做出很困很困的样子,不想和他理论,却也抽出空道:“我柳公子来你这里借宿,是你的荣幸,你不用谢谢我,我睡了啊。”便要往床上倒去,却被冷玄刃毫不留情的把他丢在床脚。
柳公子困得睁不开眼,便蜷缩着自己靠在床脚,只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在外面,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地上被子外面是没有盖住的他的赤足。冷玄刃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人,在人前明明都是那么精明干练的人,谁知道私下里竟会露出小孩一般的神态,做出孩子般稚气的事情,便叹了口气,径自和衣上床睡下。
这样的夜晚很宁静,宁静到除了听见外面的风声,甚至可以感知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冷玄刃怎么也睡不着。就算是床脚下的那个人很安静,安静到几乎可以忽略了他的存在,可是冷玄刃就是没有办法安心的睡下。许久他终于用清冷的声音道:“上来。”顺道还好心的往里面挪一挪,空出身边的位置。
柳公子缓慢的移动,他露出了得逞的狡黠的微笑。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拳的距离,他的脚却意外的碰到了冷玄刃的身体。隔着衣服,也能明显感觉到的凉意,让冷玄刃微微气恼,简洁道:“你难道不知道把脚伸进被子里吗?”
“哦。”柳公子闷闷的答道。
见他没有动静,冷玄刃又叹了口气,强硬道:“进来。把脚伸进来。”
把脚伸进对方的被子里顿时觉得很温暖,他轻轻拉了拉身边冷玄刃的衣袖道:“你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许久没有声音,就在柳公子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却听到冷玄刃轻而清冷的说:“出门在外,为了以防意外我习惯和衣休息。”
这话说的平常听在柳公子的心中却有些酸涩的感觉,一时忘记应声。
“睡了吗?”冷玄刃问,柳公子没有做声但是冷玄刃知道他没有睡,便继续道:“曾经,许久的曾经我似乎也这样近的距离和一个人同塌而眠过。一样的危房,一样的天空,甚至是一样的感觉,那个人是幸福的吧。”话于此便沉沉的没有声音。许久直到冷玄刃均匀了呼吸,柳公子方才睁眼,眼中晶亮,在没有刚才睡眼朦胧的样子,他微微侧头看着旁边人冷硬的侧脸,透着些微的僵硬和严肃,连在睡梦中都不肯放松。柳公子对着他的侧脸微微闭上眼睛,嘴角勾起的弧度,温暖而有些怀旧,是幸福的感觉。
似乎一望三千里黄沙腾地起的沙界和绿柳茂成荫潋滟水光盛的南方城市只有一线之隔一样。前后不过只隔了几个时辰而已,就似乎进入了一个如梦一样的地界。冷玄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匹马,也是上好的马与闪霆不相上下的马。鲜红的颜色,和他的主人一样的耀眼,泣血一般,带着触目惊心的惨烈,他叫它的名字赤丹。
两个人策马在广阔的土地,奔跑的异常的创快,扬起一路的灰尘,待回神的时候入眼的皆是青绿色,充满了生机。柳公子坐在马背上,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城市入口,面向他笑言:“那里有着承天帝国最出名的寺庙昭鲁寺。在凡檀城里,香多佛多,寺庙多,算命看风水信男信女多,再有就是好人多。”语罢喝了声“架”,策马快跑了几步,抢先入了城。
柳公子摆出一副东道主的样子,找好了客栈,安置好马匹后,连拉带拽的拖着冷玄刃去了昭鲁寺,边走还边咕嘟道:“再不快点一会天就黑了,就没有时间参观了,现在刚刚好,等到一定的时间寺庙是要关门的。”
冷玄刃本不信神鬼一类的东西,自小的经历告诉他,万事靠自己,信谁都不如信自己。可是看着柳公子一副殷殷期待的模样,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半推半就的跟着去了。
果真是香多佛多算命多,随意在路上走着都能被人拦下,灰衣老头,脸上带着痣左瞄右瞅老远就看见他们二人,知道是外来的生客,就故作玄虚高声叫道:“惨了惨了。”柳公子二人从他面前走过,却见那老头频频看向他们很有一步三回头的架势,高声道:“这么好的面像可惜了,惨了!血光之灾啊,上天有好生之德。”
柳公子一时好奇,转身对着老头笑道:“这位先生,你是说我,还是说他?”说罢伸手一指身边的冷玄刃。冷玄刃冷着脸不语。老头转了转昏黄的眼珠,欲语还休,却摇头叹气。冷玄刃没有耐性,拉着柳公子欲走,那人一见忙喊道:“这二位公子请留步。”说完还做了一个指天的动作:“今日得见,既是有缘,我宁可泄露天机,也得与二位说上一二。”说完打量了冷玄刃,掐指算了道:“公子的脸部宽广整齐,天仓地库皆甚丰隆,此人一生必富贵荣显、百事亨通。只可惜命中血光之劫,破财免灾方可。不知公子,”话不说全做出一个数钱的动作。
旁边却跳出一个很胖的中年女子,类似道姑似得喝道:“施主休得听他胡言,他们奇门从来就没有准过,要算命还得看我们六爻的。二位施主就你们二位的面相的确是富贵命。”
“好好好,我不会算,你算,我倒要看看你能算出什么来。你要是算不对,以后就别挡我的生意。”老头让了让却没有走。
那道姑却道:“麻烦施主爻个卦,写个生辰。”冷玄刃不想做,柳公子却拉了拉他,他看了一眼柳公子,随手爻了一个卦,说出了生辰。
那个道姑摇头叹息:“从这字看,实乃,并非吉言啊。不过不知施主是测事业,官运还是姻缘,家庭啊。”
柳公子替冷玄刃抢言道:“家庭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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