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违
碧凡luǒ着身子,下chuáng,跪在冰凉的地板上,重重地,狠狠地叩头,“是。”
青青从□梦靥中惊醒,一切仿佛真实存在,就在这张锦绣chuáng褥上,她衣衫半褪,他满眼yù@望,他压着她,狂乱的亲吻,肆nüè似的揉&搓,还有,还有她的渴望,她的苦痛呻&吟,那绵绵语调,分明yù拒还迎。
青青惊惧,掀开被子,去触下身,摸索到一片湿滑粘稠,她吓得躲到角落。萍儿听见响动,持一盏琉璃宫灯,挑起帘子来看,借着昏huáng光亮,青青这才看清,chuáng褥上一朵粉白色山茶花已开出殷红色泽——血染的颜色。
未及时日,葵水已至。
青青为自己的焦躁寻了出口,一切莫名,都因葵水将至,血亏体虚。
然而,女人与男人,其实都起源于葵水。
没有女人,便没有葵水,没有葵水,则不再有女人,更无须说,男人。
这一切相似于jī与蛋的关系,复杂纠结,分不出左右先后。尘世间万事万物,大都如此,千丝万缕,难以计较,不如做一叶障目之人,享井底之蛙式的快乐。
只是,青青仍年轻,即使丢失对未来的憧憬,她仍年轻,所以,她不会明白。
她会犯错,即将。
待她错过,痛苦过,便会明白,会了然。道理浅显,她听过,却不以为然。
人,大都如此。
劫数
劫数
【四月,牡丹王。芍药相于阶。罂粟满。木香上升。杜鹃归。荼穈香梦。】
窗外织起了绵绵雨幕,针脚细密,布局完满,就着蔚蓝天空,层层白云,倒是一幅秀丽图画。
从花朝节至今,大约已有两个月不见衡逸,青青的生活依旧安逸,平静到没有兴致去思考旁人的事qíng。
她渐渐忘了,衡逸的眼睛与衡逸的执拗。
承贤话她乃绝qíng人,绝在速忘。
是日,青青在屋里闷的难受,便唤了左右侍婢,出门赏雨景去。
在御花园里绕上一圈,无趣得很,青青秉着孩儿心xing,时下做了决断,要去正殿瞧瞧天子大朝。
可就这么一次任xing,青青的人生,便似huáng河决堤,滚滚倾覆,磅礴汹涌,再不能回头。
青青遇到赵四扬,就如同世间所有女子都会遇上那么一个男人。错过了,生命似古井无波,结识了,便是翻天覆地的劫难。
青青想,她大概是在劫难逃的,因为她心甘qíng愿。
青青到了正殿,大朝已然散了,殿里三三两两结群走出些正经颜色的男人来。青青站在不远处小亭内,树木掩映,雨幕缠绵,难教人发现。她瞧着各人面孔,心下对出他们的姓名背景,也觉是个不错的游戏。
她记xing极好,但凡是大宴里见过的官员,无论隔了多少时日,模模糊糊都能记得。正时,左安仁已跟在其父身后走出,细白皮囊,三角眼,菱形唇,斯斯文文书生模样,经过青青近处时,却侧眼一瞥,恰巧对上青青略带笑意的眼,便就舒展眉目,扬起嘴角,又见他上前与左丞相耳语几句,竟朝这边来了。
青青心里一紧,眉头蹙了起来,她不惯与人亲近,左安仁这人,她没甚好感,自是不想应付,正yù离去,忽而听得前边一声叫嚷,那人被侍卫驾着,嘴里却不停歇,大吼道:“左庆诚,你私吞军饷,圈地占屋,诬陷忠良,你枉为人臣!皇天后土,苍天为鉴,定有你服罪认诛的一日!”
青青听那骂声,朗朗如洪钟,却又带着几分文气,来来去去,不过几句无力话语,觉着好奇,抬眼望去,那人头戴乌纱帽,身着六品画彪补服,颀长身姿,略黑肤色,深刻眉眼,高挺鼻梁,削薄嘴唇,虽只是二十三四年纪,但有勃勃英气,威武不凡。
不自觉地,青青捏紧了手中小圆扇。
她认得他,去年年初祭祀大典上惊鸿一瞥,后来得知,乃是开国元勋赵成曾孙,只不过,赵成乃正一品右柱国,怎得赵四扬才及六品百户,正思虑,那厢赵四扬已被侍卫按在长凳上,噼噼啪啪地打起了板子。
那赵四扬也不吭声,闷闷地扛着二十大板,青青看着,莫名心惊,一回头,左安仁已缓步上来,朝她一拜,道:“臣左安仁见过公主。”
她扬了扬小扇,隐去焦灼心绪,“大人多礼了。”
左安仁起身,笑道:“公主今日好兴致。”
青青瞧他清朗面容,笑起来却虚浮得很,似油脂敷面,滑腻烦人,而身后那“啪啪”落下的板子,更是教她心惊,便也懒得理会,侧脸又去看赵四扬。不想左安仁上前一步,在她身后道:“这赵四扬倒是个没脑子的。”
闻言,没来得及思考,青青便已回头看他,眼神凌厉,见左安仁明显的一惊,即刻敛去怒容,柔和笑道:“哦?何以见得?”
左安仁惊愕于青青陡然间的变化,顿了顿,整理措辞,方才开口道:“今日早朝,赵四扬在殿上无礼放dàng,诬蔑我父,幸而圣上明察,罚了赵四扬二十大板。”
青青挑眉:“是么?”才二十大板,不似左丞相赶尽杀绝斩糙除根的作风。
左安仁道:“也就是看在他曾祖的面上,不然岂是二十大板就能了脱的?”
青青瞧着他鄙夷的表qíng,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愤然来,也顾不得许多,讥讽话语便脱口而出:“可不是?扰了许多人的繁华绮梦。”
左安仁抬眼,恰逢青青斜睨而来的目光,浅淡笑容中含着一丝讥诮,清澈眼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捎带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风qíng,他心似水,无风起làng,阵阵涟漪,都源自她眼波流转。
而青青,自然是浑然不觉,转眼又将目光落在赵四扬身上,远远看他僵直的身子,二十大板落下,竟是一声不吭,末了仍兀自站起,亦不需人扶,对着空落落的正殿,跪下,磕头谢恩,大约是疼得狠了,半晌,他才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往外走。
青青心下生出几分敬佩,长久以来,青青便将男人人做如此,光明磊落,气概非凡,与宫里扭曲了的人心大相径庭。
其实,在青青心中,与宫里不同的人或物,便都是好的。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恨透了这里。
青青看着赵四扬远去的背影,转身移步便走,留下身旁有些无状的左安仁呆呆站在亭子里。
青青有些失礼,她晃了神。
走几步,又对萍儿吩咐道:“去寻辆马车送赵大人回去。”
萍儿应是,yù走,又被青青叫回来,压低声音说:“别让人知道是我吩咐的。”
萍儿点头,“奴婢晓得的。”
芳菲,chūn晓,细雨,缠绵,正是人间四月天。
青青记下了赵四扬,与以往不同,赵四扬深刻,坚毅,山一样的男人。
赵四扬,青青呢喃,她想她迟早会忘记他,就像忘记那日午后,对衡逸的莫名悸动一样,只可惜,她又遇到他,她的劫难,徐徐延绵。
四月末,臻玉出嫁,她随着亲眷队伍,一路送到东直门。
日光淡而又淡,从云fèng中疏漏下来,落在臻玉写满泪痕的脸上,她努力地笑,对所有人,却仍止不住落下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