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娘子
火头夫头疼,忽然怒吼道:“别吵了!”
二十九号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缩着脖子。
火头夫哼了声,道:“若是再吵,便杀了你!”
二十九号闻言,面上几乎要哭了,跪下道:“是,大人,我不吵了……”
一番吵闹之后,火头夫自然去招呼人安置新领来的粮糙,领走前自然给秦峥安排了许多的活,罚她将所有的碗筷盆都要洗一遍。
秦峥取了沙土,一个个地擦拭着碗筷,等擦gān净了,最后再过一遍水。
二十九号瞅着火头夫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蹭过来,道:“你还好吧?”
秦峥停下手中动作,目光落在二十九号尚且流血的胳膊上。
二十九号嘿嘿笑了下:“我以前倒是时常受伤,这不算什么。”
秦峥轻叹了口气:“谢谢你。”
二十九号笑嘻嘻地道:“难得你口中讨一个谢谢呢。”
秦峥低头继续gān活。
二十九号便坐在一旁帮着秦峥一起用沙土擦碗,边擦边随口问道:“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
秦峥道:“我帮朋友买药,结果碰到他们抓大夫,把我也抓来了。”
二十九号听到这个,点头道:“是了,那个多湖的女人前些日子生孩子,先是抓了稳婆,结果稳婆说胎位不好,为了预防万一,他们就开始抓大夫了。”
二十九号望着秦峥又道:“我是生了孩子后,有事必须回老家一趟,谁知道等我从老家回来,这里转眼间竟然打起仗来了。没办法,我正好不幸运,被他们抓来了。”说到这里她又自顾自地道:“你也应该猜出来了,我和你一样,是女扮男装。”
秦峥确实也早已感觉到了。这二十九号虽然掩藏的一直很好,外人不会轻易识破,可是同为女人,秦峥自然会格外敏感地注意到这个二十九号与自己的共同之处,并从这小小的共同之处中猜出什么。
看二十九号的年纪,应该和自己相差无几,这个年纪确实也该成亲成娃了。
秦峥此时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拜过堂的夫君卫衡,就那么成为亡城中的冤魂了。自己如今一个人孤身陷在这敌军中,还不知道将来如何呢。
而二十九号说要寻找夫君和孩子,这茫茫人海,别说是很难找到,就是寻了消息,怕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二十九号此时却想起自己的男人和孩子,颇为怀念地道:“我的男人他也和你一样,很会做菜,做得很好吃,我想吃什么他就做什么。我家女儿也特别可人,又白又胖……”
若是平日,秦峥怕是早已皱眉走了,可是现在她却想起营帐里那个女子温柔的呵护声,听着二十九号的絮絮叨叨,于是便开始想着,当日母亲在时,家里又是怎么样的qíng景,是不是她也曾经用那么柔和慈爱的语调呵护过自己?
两个人正在这里一个说一个听着时,却忽然听到一阵吆喝声和鼓声,紧接着火头夫去而复返,对着众人吆喝道:“所有的人,马上聚集到校场去!否则格杀勿论!”
于是这群被抓来的杂役们,一个个被驱赶着无jīng打采走向校场,去到那里,却发现已经围了许多的人,想来这里的大部分被抓来的杂役都已经来了这里。
秦峥看过去时,却见校场正中央,正绑着一个人,却不是别人,正是彭大。此时彭大灰头土脸,身上染着血迹,头上四散凌乱,很是láng狈。
目光移过去,却见彭大身边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小人儿,那面目早已被血染尽,依稀可以辨出是彭大的小儿子。这小儿子虽满脸忐忑,但jīng神尚好,想来身上的血并不是他的。
而就在这父子二人前面,一个南蛮将军模样的男子铁甲冷寒,面目yīn森地骑马立在那里,嗜血的眸子环视众人,高声道:“你们这群人好好看清楚了,谁敢逃跑,今日这对父子便是你们的下场!”
秦峥皱眉,来了这里这么许久,她隐约猜到这个将军模样的应该是近日兵败归来的高登,听说此人生xing残bào,还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置彭大。
彭大闻言却是冷笑,铮铮地盯着面前的南蛮人,眼中冒火,口中还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够娘养的,要杀便杀就是!”
这南蛮将军闻言,一把钢刀拔出,yīn笑一声道:“你以为你要死,便让你死?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说着时,却见他一挥手,身边有一个侍卫便上前,将绳子绑住了彭大的胳膊和腿,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马尾巴上打了一个结。
马忽然被绑了尾巴,很是不舒服地胡乱踢着蹄子。
这南蛮将军抚着马鬃,笑道:“烈云,来,跑一圈!”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被绑在马身上牵着跑他们都是经历过的,但是好歹他们可以用腿跑,虽然láng狈,可也能跑。这如今彭大被绑了手脚,那就是活活要托死他的啊。
果然,这南蛮将军一拍马屁股,这烈云马扬起蹄子便跑了起来,可怜那彭大手脚被绑得死,腹部和腿部都活生生在地上摩擦,片刻功夫,地上便是血迹。
那彭大的儿子不过七八岁而已,此时见了这qíng景,惨烈大哭,竭力喊道:“放了我爹,求你们了,放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要起身去追,却被一旁的南蛮士兵死死按住。
彭大却是一个有志气的,瞪大双眼,仰天嘶哑通痛喊:“儿子,不许求他们!今日死就死……”话刚说到这里,那南蛮将军又给了马儿一鞭子,马儿吃痛越发奔腾起来,彭大睁大双眼,张着嘴巴,目中呆滞,再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地上的血迹越来越重,几乎使人不忍去看,后来甚至有血ròu挂擦在地上。
那绳子上绑的男子,已经不成人形了,所有的人都皱着眉头,撇过头去,不敢再看,脸上隐隐露出愤意,可是却qiáng自忍下,敢怒不敢言啊。
就在这时,忽然,大家听到一阵马蹄声,众人看过去时,却是一个男子身着铁甲,寒光凛冽地骑马而来,身后跟着数个卫士。
众人见了,忙让开一条路,那男子勒住缰绳,停在校场上,神qíng难辨地望着校场中qíng景。
只见这男子面目如金,眉目深邃,高鼻如雕,右耳一点幽珠散发着鬼魅般的光泽。此时这男子玄甲战袍,黑发微动,战马嘶鸣间,他巍然立于战马之上,恰如年画上的战神一般。若是往日见了此等气概昂然的男子,怕总是要多看几眼的,可是此时此刻,众人却连头都不敢抬,只因这不是别人,却正是南蛮北伐主帅,大将军高璋。
高登见高璋来了,斜眉笑道:“你看我弄的这个,好玩吗?”
高璋神qíngyīn晴难测:“好玩。”
高登笑指着旁边的男孩,那男孩只呆呆盯着自己父亲不成人形的尸首,低头不发一言。高登得意地笑对高璋道:“这个就送给你了,如何?”
高璋面无表qíng,拔出腰际长剑,长剑鸣,寒气bī人,仿佛亟待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