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
笑面虎。王世钊gān笑两声,在心里暗啐一句。
既已将两大心腹大患的qíng况摸清,平煜无暇再理会王世钊,对陈尔升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盯紧王世钊,自己则回帐中换衣裳。
另一帐中,傅兰芽换下弄脏的裳裙,帮着林嬷嬷将地上的垫褥都收拾了起来,一一装进行囊。
林嬷嬷后怕道:“昨晚真是九死一生,也不知这些人到底从哪来的,为什么总盯着咱们不放。不过照嬷嬷说,平大人虽然脾气古怪,但这一路上还真就多亏了他,要不然小姐你恐怕早就被人给掳走了。”
傅兰芽眼下最关心平煜会如何处置母亲那本小书,对林嬷嬷的话充耳不闻。
林嬷嬷说完话,见小姐心事重重,忽然想起先前在平大人身后见到她时,她脸上有泪痕,眼圈也有些红肿,当时只当她是吓的,这时想来,小姐向来坚忍,甚少在人前啼哭,也不知之前出了何事,竟会在平大人面前失了控制。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看着傅兰芽道:“小姐,平大人没疑心咱们私藏东西吧?”
傅兰芽抬眼看向林嬷嬷,见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默了片刻,将dòng中qíng形隐去不提,只道:“先前逃跑时,母亲那本书不小心掉了出来,被平大人给抢走了。”
林嬷嬷嘴无声地张了张,半晌不知如何接话,她不是不知道小姐有多看重夫人留下来的遗物,为了此事,一路殚jīng竭虑,就连逃命时,都时刻不忘随身带着那几样东西,没想到千防万防,到底还是被平大人给搜走了,不怪小姐从刚才起,便神qíng泱泱。
傅兰芽却不觉得一味的长吁短叹有何用处,书已被平煜拿走,她固然心痛,但也不等于天就塌下来了。
一来,平煜未必能从书里看出什么玄机。二来,说不定那书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前朝古籍,就跟父亲和哥哥书房里收藏的那些一样,除了用来考古,并无其他用处。
虽这么安慰自己,但她知道平煜手中既有人又有权,不比她如今身陷困境,处处施展不开,他若真存了心思要弄明白,说不定真能看出那书的玄机。
不过,这都是她眼下根本无力gān涉的事,担忧也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收拾好后,主仆二人不等催促,从帐中出来。
一抬眼,刚好遇到平煜从对面出来。
他脸上一无表qíng,身边跟着李珉等人,走了两步,复又停步,似乎正在听他们回事。
林嬷嬷见他脸上先前溅到的血迹已然拭净,身上换了件赤色暗纹锦袍,腰间配着绣chūn刀,整个人修长利落,十分出众,暗叹一句,这平大人当真是个美男子,只可惜xingqíng太过冷热无常,不好接近,要不然的话,怕是极讨姑娘欢喜。
傅兰芽瞥平煜一眼,想起dòng中之事,仍觉一阵胸闷,少顷,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至少遵守承诺,一直在尽力周全她们主仆。
而且他许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从来不掩饰对她的嫌恶,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可见那件事虽然令她万分láng狈,他却并非存心而为。
虽如此想,她仍不明白为何推开刀柄会让他突然发那么大的火。想了一回,毫无头绪,这人太怪,时常发些无名火,不见得是单冲着她而来。便调整qíng绪,尽量让自己不再纠缠此事,往前走去。
平煜向来敏锐,察觉林嬷嬷的注视,转头一看,就见傅兰芽已从帐篷中出来,脸上已不见之前的伤心愤怒,神qíng恬静,正扶着林嬷嬷的手慢慢走。
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忽然意识到她并未戴帏帽,忆起刚才秦晏殊看她的眼神,面色沉了沉,左右一顾,周围果然已有不少秦门及行意宗的人在注目傅兰芽。
他滯了片刻,索xing眼不见为净,撇过头往前走。
走了两步,忽而想起罪眷被押解期间,为免横生枝节,本就不该bào露面目,他身为押解她的官员,为何不能过问?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横着眉,yù命令林嬷嬷替傅兰芽戴上帏帽。
不料刚回头,林嬷嬷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慌慌张张从包袱里翻出帏帽,替傅兰芽戴上。她主仆俩昨夜疲于奔命,大半夜未睡,jīng神不济,根本未记起此事。
平煜这才冷眼看一眼傅兰芽,转过身,往前走,迎面见秦门及行意宗等帮派已然都准备停当,正陆陆续续往林外走,四下里一看,未见永安侯府的人马,也不知是已经出发,还是去了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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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兰芽一上马车就昏睡了过去。
马车辚辚声中,听见那些江湖人士兴致颇高,一路说说笑笑,似乎不知愁为何物。
她虽在半睡半醒间,仍生出些许羡意。
天气明朗,流民稀疏,路上行得顺。
到侗阳时,不过晌午时分,傅兰芽酣睡一觉醒来,虽然因厚厚车帘遮盖,无法窥得车外qíng形,但心知侗阳隶属贵州,自古官道畅通,jiāo通便利,城中人烟阜盛,颇为繁华。
一进城,平煜便令往城东而去,越往东走,行人越发络绎不绝,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论起热闹,倒也不输江南一带城埠。
好不容易停马,傅兰芽主仆下车,却见到了一处宽敞宅邸,门前早有管事等下人等候。
傅兰芽刚yù仔细端详,便有一位老仆得了平煜的指示,过来领着她主仆往内走。
余下秦门及行意宗等一众江湖人士,因并无离去之意,平煜也令领进府中,好生安排。
这宅院极大,三进三出,且布置得简练幽静,傅兰芽主仆一路穿花拂柳,到得一座小小院落,进院之后,那仆人将她们领到一处厢房门前,便行告退,从头到尾未置一词。
主仆二人进了房,立在房中打量一圈,见厢房明亮洁净,处处妥帖,显见得常有人打理。
林嬷嬷刚扶着傅兰芽在chuáng旁坐下,便有下人送了热水来。除此之外,另呈了午膳,粥点俱全,份量十足,
傅兰芽在山谷里摸爬滚打了一夜,早已觉满身尘土,既送了浴汤来,直如久旱逢甘霖,顾不上用膳,先进净房好生沐浴了一番。
沐浴完,主仆二人坐在桌前用膳,林嬷嬷问傅兰芽道:“这宅子怕是咱们这一路上住过最宽敞的宿处了,看那秦公子兄弟好生气派,莫不是他们的私宅?”
傅兰芽眨眨眼,回道:“未见得。”
昨夜山谷一劫,平煜被那蝙蝠弄得好生láng狈,以他的xing子,多半不肯再让旁人安排住处,之所以在这宅子下榻,要么就是主人极得他的信任,要么这宅子根本就是西平侯府或是他本人的私产。
接下来一整日,平煜不曾露面。
到了晚间,林嬷嬷见平煜久久不至,渐生忐忑,想起那蝙蝠那般怪异,唯恐平煜将她主仆二人撇下不管。
她主仆手无缚jī之力,万一夜间有人潜来劫掳小姐该如何是好。
傅兰芽倒还算镇定,照那晚平煜所透露的信息来看,他分明是在知道收买周总管的人是王令之后,才决定放她一马,以便利用她来对付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