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天下白衣》完结
巫玄手按在城垛冰冷的砖面上,呼吸急促,他在凝神试图找出舒忝白所处的地方,擒贼先擒王,一直隐匿在司命院的少司命正用自己的方式拖延这场看似毫无胜算的战争。
青沂射出了最后一箭,一声惨叫传来,青沂的手中已没有再多的箭可用。他只能拔出腰侧的长剑,一剑刺入快要登上城垛的敌人,把尸体从墙上推了下去。血腥味越来越浓,青沂怔愣地看着自己满手鲜血,胸口滞闷,却又不得不再次挥出长剑,砍下另一个敌人的脑袋。
“巫玄!”眼见登城的敌军越来越多,城垛上的天羽军渐显颓势,青沂不得不再次呼喊巫玄,虽然他知道即使如此,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在中阵!”电光火石间,巫玄突然睁开眼,一道灼眼的白光自他指尖发出,月色下,身穿银白铠甲的年轻人腾身而跃,直往城下中间的军阵而去。与此同时,有两道迅捷的黑影冲破了重重的敌军,从城垛脚下一直杀向巫玄所指的中阵,他们的速度比巫玄要快,犹如两把利刃,经过的地方尸横遍野。
“白月么?”正在挥砍的青龙王停下动作,望着城墙下的迅疾黑衣,嘴唇颤抖。
骑在马上的年轻将军感觉到三股由远及近而来的杀意,舒忝白紧握住手中的长剑,凝神屏息。一道巨大的玄异力量从城墙上袭来,另外两道杀意是从城墙下一路杀破重围冲来,舒忝白瞬间决定了要迎击哪一道力量。
在白光抵达的一瞬,舒忝白腾身往上跃出一丈高,原本握在右手的长剑被双手紧紧攥住,他将所有的力量汇集在那一剑上,白光在他的身下,他已看清楚了白光中的少年。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决然,纯粹的眼中没有杀意,只有疯狂的喜悦,舒忝白心头微颤,在这修罗场上,这个如神的少年居然会带着宛如鬼魅般的狂喜,他是人?还是鬼?
危急关头已容不得舒忝白胡思乱想,一剑劈下,带着凌厉的剑式,准确地对准了少年的脖颈处。剑刃离巫玄的脖颈还有一寸,巫玄借着白光看清楚了舒忝白凝滞的目光,以及不可思议的表情,剑刃上的刀式突然顿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巫玄偏过身子,一掌击在地面,白光自他手中发散而出,一股湃然之力将围聚在舒忝白身边的士兵们震出了数十步。两道黑影在白光消失的一瞬围靠过来,一男一女手腕上的短弩对准了刚刚落地的舒忝白。
“命令撤军!”幽蓝色眼眸的女子腕上的短弩对向舒忝白,命令道。
舒忝白眉头微蹙,手腕上的麻痛感还未消散,他只扫了一眼对面的三个人,而后转头看向城垛之上。
灯笼在风中明明灭灭地照着城垛上的一切,明暗的火光中,身穿银白色铠甲的青年手持长弓,站在垛堞上,他的另一只手上却没有箭。青沂喘着粗气,他的长剑被丢在一边,原本腰间悬着的剑鞘不见踪影,刻着青龙徽纹的玉珏在月色中发出青色的光芒。
舒忝白低头看着脚边的剑鞘,抬起脚尖,踩住了从城墙上射来的暗器。
“撤兵!”舒忝白毫不犹豫地命令围拢在城垛下的墨骑回退。这一场战,他错失了最好的时机,就算拼了自己的命让士兵们攻城,但没有了主帅的三万墨骑又如何能抵挡住拥有青龙王血及水神之灵守护的人?
舒忝白的命令一下,围聚在城垛下的墨骑立刻撤退。舒忝白跃上马,转头看了一眼一脸疲惫的银铠少年,低声道:“世乐为了一统祖洲,真的在所不惜?”
“是!”巫玄拼力咬牙,从齿缝中挤出了一个字。
第32章 雪色·八
阿提萨拄着长杖走进沙扬刃帐篷的时候,帐篷里已经挤满了人,那些人阿提萨认识,都是那些看他不顺眼的老贵族。阿提萨不得不靠着他的那根长杖,艰难地从人群最后,一点点挪到最前面。
“怎么会晕倒了?”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的漠仆气喘吁吁地问站在榻边,脸色不郁的北漠之王。
齐格翰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精神矍铄的老人,想起不久前在赤宫里他向所有的贵族宣布了阿提萨前一晚跟他说的那个骇人听闻的话。阿提萨的精神依然很好,眼中永远闪耀着智慧的光芒,齐格翰觉得,就算是自己死了,这个老人也还会健康的继续活下去。
“到底怎么了?”见齐格翰不回答自己,阿提萨不得不再次询问。
“大夫说是惊悸之症,歇息几日就好。”齐格翰松了松绷紧的肩膀,对阿提萨说。
阿提萨连忙在榻边坐下,榻上的少年眉头紧锁,额上冷汗涔涔,他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云鸾紧闭着双眼,细长浓密的眉毛不停地颤抖,他不停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苍老的手轻轻覆在了云鸾滚烫的额头,阿提萨不由得“咦”了一声。
“他是装的吧!”围在云鸾榻前的老贵族们终于忍耐不住,在赤宫中,这个少年并没有异常,为什么会在齐格翰说出那个惊人之语时,这个少年突然大吼一声晕倒在地,老贵族们面面相觑,然而多年暗中相交,让他们彼此片刻就达成了共识。这个内陆的世子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命运如何,所以才会借此时机,装作晕倒。
阿提萨转头瞪了一眼那个骤然出声的老贵族,那个老贵族本不怕阿提萨,被他瞪了这一眼,连忙缩了缩脖子,瑟瑟地躲在了人群中。阿提萨缓缓转回头,他抬眼看了下齐格翰,齐格翰看明白了阿提萨的意思。这些老贵族愈发得胆大包天,竟然敢在齐格翰的面前放肆大吼。北漠的规矩,已经快要钳制不住这些老家伙了。
“世子没事吧。”齐格翰收起了眼中的戾气,背对着那些老贵族,问阿提萨。
阿提萨哼了一声,替云鸾把被角压好。拿起被他丢在榻边的长杖,颤巍巍地直起了身子:“世子的身子本来就弱,今年冬天又比往年冷,刚在来赤宫前和七王子在雪地里打闹了一番,自然会晕倒。”阿提萨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不远的沙扬刃,眼里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
“沙扬刃!你带世子出去了?”齐格翰适时地接了阿提萨的话,问沙扬刃。
沙扬刃点头,单膝跪下,向齐格翰认错:“儿子鲁莽,忘了世子身子弱,不该带他出去放马。”
老贵族中,有一半是支持沙扬旭与沙扬刃,所以见沙扬刃认错,看似分为两派的老贵族又一次心照不宣地对劝齐格翰不要责怪沙扬刃,孩子们间的嬉闹而已,不必太追究。
齐格翰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的老贵族们,把目光放在了沙扬刃身上,齐格翰说:“既然是你惹出来的事,你这几日就照顾好世子,直到他转醒为止。”
沙扬刃跪在地上向齐格翰行礼。齐格翰点头,带着神色各异的老贵族们走出了帐篷。沙扬烈悻悻地看了一眼从地上站起来的沙扬刃,哼了一声。沙扬刃削了一眼沙扬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等所有人都退走,帐篷内只剩下了阿提萨、沙扬刃以及躺在榻上,还陷在梦魇中的云鸾三人。
沙扬刃站在榻前,低头看着床榻上的如玉少年,飞扬的眉头不觉间打成了结。“漠仆,父亲说,北漠以后不会再有天侍了,是么?”
阿提萨点头,他猜到齐格翰今天在赤宫里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不仅北漠不会有,整个祖洲都不会再有我们这些神谕的窥视者了。”
沙扬刃一怔,继续问:“阿提萨,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这次轮到阿提萨怔愣住了,面前年轻的北漠王子湛蓝色的眼里闪耀着灼灼光芒,有一瞬,阿提萨以为自己看见了千年前的那个人。紫篁……那个跟随在人皇曜舜身边平凡的普通人,也拥有这样一双湛蓝色幽深的双眼。谁曾想,会是这样毫不起眼的人最终砍下了曜舜的头颅,结束了世乐几百年的惶惶不安,也是因为他的一纸诏书,将祖洲分裂成为乱世。紫篁,在元始帝一统祖洲重修《洪荒志》之时,世乐史官们对他的评价只有八个字:祖洲纷乱,由此始之。
“阿提萨……”阿提萨怔愣中,忽闻一声低弱的呼唤声传入耳中,走神的老者瞬间恢复了神智,他低头看着躺在榻上,面色仍旧苍白的少年,紧紧握住了云鸾冰冷的手。“我在这里,世子。”
云鸾的瞳色黑得吓人,阿提萨用手轻轻按在云鸾的额间,云鸾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暖意流入,深黑的瞳仁渐渐恢复了昔日眼色。待云鸾脸色和缓,阿提萨将云鸾扶起身。云鸾轻声向阿提萨道谢,虽然已从梦魇中苏醒过来,但是气色仍旧不佳。
“我看见了……”云鸾抬眼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沙扬刃,嘴唇轻微地颤抖,好像梦魇还徘徊脑中。
“你看见了什么?”阿提萨感觉到握着的手颤抖了起来。
云鸾直视着沙扬刃,眼睛睁得极大,他声音轻微,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直接撞击到阿提萨与沙扬刃的心脏,不曾落空:“紫篁……杀了……曜舜。”
阿提萨感觉脑中有什么炸开了,把他多年来的理智全部都炸毁。他紧紧握住云鸾的手,连云鸾低呼喊痛都未听见。
“阿提萨,松……松手……”
“漠仆!”沙扬刃最先反应过来,手指在阿提萨枯瘦的手腕上轻轻弹了两下,阿提萨犹如枯枝般的手立刻松开了。
“我……”阿提萨怔怔地望着被自己捏红的云鸾的双手,一脸歉然。
云鸾轻轻摇了摇头,感激地看了一眼沙扬刃,又看向阿提萨,继续说:“还有……我看见……好多死人,好多好多,他们穿着银白色的铠甲,还有墨色的铠甲,我知道的,那是世乐的天羽军,还有炎崆的……”
“墨骑!”沙扬刃截住了云鸾后面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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