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天下白衣》完结
“我……”顾茗澜的话被凉糕堵了下去,他只能瞪大眼,看着“罪魁祸首”墨敬之对自己吐舌头。这个慵懒的少年对他的远大抱负嗤之以鼻,顾茗澜对墨敬之说,如果他们俩人身份互换一下,他绝对会做得比墨敬之更好。
二十年后,顾茗澜成了世乐的御将军,与首将军云锋齐名。而炎崆的靖烈侯呢,只不过是祖洲众多将领中的一人而已。顾茗澜的确做的比墨敬之要好。
出神片刻,不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人声。顾茗澜转过头,顺着人声传来之处望去,已经能够看见扶风郡的码头。略显狼藉的码头上,扶风郡守裹着厚重的大氅,双手拢在绒棉宽口的袖子里,一张肥硕的脸冻得通红。扶风郡守老远就见到那展帆而来的数百百舸,冻得直哆嗦的脸上终于咧开了一个谄媚的笑容。顾茗澜厌恶地撇开脸,负手走入船舱中,命令舵手准备下锚。
他刚命令完舵手,刚小憩醒来的墨敬之推开屋门,懒洋洋地靠在屋门边,嘴角挂着一丝惬意的笑容,看着与他相隔咫尺的人侧开了刚不经意间相触的目光。
“到岸了?”墨敬之的侍从去替他端早饭去了,顾茗澜刚把身边的人遣走,此刻宽阔的船舱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墨敬之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已是世乐的俘虏,向顾茗澜打招呼。
顾茗澜“嗯”了一声,转身要走,他身后的墨敬之又说:“到岸了你还不给我上手铐脚镣么?我好像是犯人。”
顾茗澜背对着墨敬之,点头:“委屈靖烈侯。”
“该然。”墨敬之望着顾茗澜快步走出的背影,忽然大声笑了起来,明明他才是战败的俘虏,明明应该他去避开顾茗澜,现在却变成了顾茗澜逃也似的离开他。
“你真那么怕我啊……”墨敬之长叹一声,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又退回了自己的屋内。
来扶风码头接顾茗澜的只有扶风郡守,昨夜炎崆墨骑来犯,青沂与巫玄在连夜抵抗,终凭借世乐少司命扭转乾坤的一击逼退了舒忝白。然而,那一击让巫玄灵力损耗极大,青沂又一夜未睡,此刻城守稳固,两人这才从城垛上退下,在扶风郡守府内暂歇。
顾茗澜踏上岸,扶风郡守堆着一脸令人作呕的谄笑迎了上来,他向顾茗澜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向顾茗澜道喜。顾茗澜随意地应和了一声,命天羽军列队入城,扶风郡守不敢恼怒顾茗澜的随意,脸上仍是挤出谄媚的笑容,领头引着凯旋而归的天羽军们进城。顾茗澜等所有天羽军走入扶风郡内,才向身后的几名亲卫点头,一身素衣的炎崆靖烈侯双眼被一块黑布所遮,左右两边各有一人架着他的胳膊,跟在顾茗澜身后,拐入了码头近处的一片偏仄小道。小道上,停了一驾毫不起眼的马车,顾茗澜示意亲卫将墨敬之先送上马车,自己随后跃了上去。
被蒙住眼睛的墨敬之一派闲散模样,他侧靠在马车上,身体随马车颠簸而晃动,他的嘴角边一直都含着一抹淡笑,顾茗澜坐在他对面,看着这个俊雅的男人脸上的笑容,觉得那一抹从容的笑意好似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他的心口。
“你笑什么?”顾茗澜忍不住问道。
墨敬之双手摊开,做出一副莫名之状:“御将军要把我这个敌人送哪里去?”
“大牢。”顾茗澜觉得即使蒙上了墨敬之的双眼,对面的人仍旧能看得清他现在的有些惧怕的表情。
“哦,大牢。”墨敬之装作恍然点头,嘴边的浅笑渐渐加深,最后变成一抹得意的笑:“毕竟世乐律法是不许动用私刑的,御将军做得对。”
顾茗澜被墨敬之堵得一口气闷在胸中,他冷冷地瞪了一眼墨敬之,伸手揭下了墨敬之遮眼的黑布。“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顾茗澜压低声,咬牙问。
“知道?”墨敬之笑意盎然地反问,“知道墨衣深要置我于死地,所以借了你的手。知道炎崆暂时不会亡,因为只要我死就行。知道你舍不得,因为……”
“住嘴!”顾茗澜已经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他一手扼住了墨敬之的喉咙,让这个死到临头不知悔改的人能有觉悟。
墨敬之懒懒地翻了个白眼,他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被锁住的双手忽然抵在了顾茗澜的胸前,顾茗澜没有意识到墨敬之的动作,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墨敬之整个人压在了身上。顾茗澜的手仍旧紧紧扼住墨敬之的喉咙,墨敬之却不管喉咙被制,越来越靠近顾茗澜,懒散的眼神瞬间换成了带着愠怒与得意,他渐渐逼近顾茗澜,脖子被掐住的痛完全被抛在脑后,他爱了顾茗澜二十多年,压抑的欲望如喷涌而出的热浪,喉咙处的痛感越来越烈,墨敬之仍旧不顾,双肘用力抵在顾茗澜的腰间,顾茗澜一时不察,双手一滞,松了力气。墨敬之趁势压低了头,咬住了顾茗澜冰凉的唇。
炙热的吻落在顾茗澜稀薄冰凉的唇上,顾茗澜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看着压在他身上亲吻的男人。他清醒的脑子渐渐混沌,扼住墨敬之的手松了开来,他只怔愣了片刻,既而回应了墨敬之不顾一切的吻。他爱墨敬之,比墨敬之爱他还要彻底,还要……痛苦。
第34章 雪色·十
偏仄的小径旁,枯枝轻轻颤动,雪落无声,枝桠上留下两道浅浅的指痕,马车车辙压在雪里,发出吱呀的声响,马车两人交缠的身影被雪幕遮挡。
青沂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坐在巫玄床头,陪刚刚醒来,面色苍白的世乐少司命看雪。
刚扶风郡守派人传来消息,天羽军已抵达扶风,顾茗澜带着亲卫回到扶风郡内的别院稍作休整。
“要不要先吃点早饭?”青沂从送早饭的侍女手中接过一碗热乎乎的米粥,用勺子舀了一勺米粥,送到巫玄嘴边。
巫玄就着一口一口地吃着,才吃了半碗,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巫玄轻轻碰了下青沂捏着勺子的手,摇了摇头。青沂把喂了半碗的米粥放在榻旁的小几上,往床外沿挪了些,等那轻盈的脚步声踏入屋内,青沂眼角弯成一条线,笑着说:“白月都不休息一下?”
泽白月换了一身雪白的狐裘,莹润白皙的脸被毛茸茸的裘领遮住了下颚,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儿。泽白月也咧嘴笑了笑,露出整齐的贝齿,走到巫玄的床榻边,向巫玄行了个礼,又对青沂做了个礼,娇嗔道:“王爷没让白月休息,白月怎么敢去休息?”
“你这可真是冤枉我啦,”青沂伸手在泽白月娇嫩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哎哟,你这是去了哪里?”
泽白月盈盈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又瞧了瞧半躺在榻上,正闭目养神的巫玄:“王爷昨晚不是说了么,要白月等御将军回来,请御将军前来一叙的,白月在码头迎风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御将军了……”
“但是他却没直接进扶风郡,去了扶风别院是不是?”青沂狡黠地打量泽白月,她的狐裘上落了一层雪,洁白的裙边也沾染了一些泥土。扶风码头至扶风郡守府这一路全是青石铺地,有泥土的地方一般都是鲜少有车辇行驶的偏仄小路。
泽白月点头,她见巫玄睁开了眼,收起了与青沂调笑的神色:“白月见到御将军将一个素衣男人蒙住眼睛送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跳上去了。我跟了一路,见马车行的方向是应该是御将军的扶风别院,所以跟到半路就回来了。”
“你没请他过来?”听了有一会的巫玄忽然问道。
泽白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巫玄,这个清冷的世乐少司命虽然是青沂的至交好友,但总让人觉得难以亲近。泽白月点了下头,随后又低下头,有些羞涩地说:“我本来是想请将军过来的,但是我在树枝上等将军的时候,透过车帘看见将军他……”
青沂见泽白月红着脸,眼珠转了圈,问道:“那个素衣的男人是不是总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高深莫测倒没看出来,他总笑就对了。”泽白月抬头说。
“是墨敬之。”巫玄望着窗外的飘飞的大雪,说道。
“难怪啦!”泽白月忽然明白了什么,话刚出口,又怯怯地用手掩住了唇。
“难怪什么?你看见什么了?”青沂问。
“我……我……”泽白月结结巴巴地,今日的她与往常待在青沂身边玲珑心思的泽白月相差太多。
青沂没有催促,眼里有狡黠的笑意,他转头看着半躺在榻上的巫玄,见巫玄眉头紧蹙,嘴角的笑意渐渐收了回去。
“我看见御将军被墨敬之压在身下,他们两个人在车厢里……”泽白月终究是个女子,纵然在蜃楼时她见惯了各种风月,但平日里那个寡言少语的御将军忽然变得热烈动情,让泽白月吃惊不小。
巫玄抬手止住了泽白月的话,清冷的脸上渐渐显出一抹沉郁之色,他的声音寒冷如冰:“杀了他。”
“谁?”青沂脱口就问,话音刚落他立刻反应过来巫玄说的是谁。青沂的折扇在手掌上轻轻地敲着,他思索着,半晌后,折扇端被另一只手攥住,青沂说:“囚禁不行么?”
“必须杀了他!”巫玄声音更加冷酷,“墨敬之一日不死,对世乐一日就是威胁。”
“可是御将军是我的老师,也是沉沧真正的主人。”青沂还是不赞同巫玄杀墨敬之,扇尾指着泽白月,青沂试图说服巫玄,“白月,你说是不是?”
“白月知道御将军不会背叛世乐,但是墨敬之此人,白月实不敢作保。因为蛇首一事,白月不得不对墨敬之有戒心。”泽白月直视着青沂,如实道。
“白月,你……”青沂愤懑地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泽白月说得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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