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完结
方真也挺委屈:“路上明明有几个鱼摊,我还拽了你几次袖子来着,可都被小侯爷你甩开了,你理都不理地直直就走过去了……”
周继戎强词夺理道:“老子这不是没看见么……”
方真眨巴着眼,觉得甚是无言以对,他看着周继戎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道:“……小侯爷,你,你买菜的时候,还多给了钱……”
这下子周继戎算是被戳着了要害,他愣了一愣,不由得仔细回想了一番,似乎真是这样,但也不算是给错了的。他那时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往那白发苍苍的老妪手中大方地塞了一把铜钱,表示不用找了——这般作派实在和他平时的精打细算的为人处世大相庭径。
这在方真眼里看来是小侯爷的炸毛新姿势,只有他自己知道走神走成这样是为什么。不对,他自己也就是心烦意乱成一锅煮坏了的腊八粥,花花绿绿的黏糊成一团,他认为自家的小白不成亲不行,可是体贴周到成这样,不管是便宜了谁周继戎都觉得心里不对味,但不让人家成亲,他却也说不上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出来,而且小白还曾经有那个意思,他要暗中使绊子让小白一直就这么光棍下去,好像也不是人干的事。
理智和私心一份天人交战,最终也没分出个胜负来,这滋味谁尝谁知道,能愁死个人。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悲愤地一声长叹。
方真见他惆怅成这样,倒也算他有点儿为主子分忧的良心,讪讪地安慰他道:“小侯爷,不就是几个铜钱么,大不了,我给你?”
周继戎愤愤道:“你自己有钱么?你的钱不都攒在老子这里,那是留着今后给你娶媳妇的……”
本来前面还说得正言辞,后面却不知又是那儿戳着他什么地方,自己悻悻地住了口,闷头走回去了。
方真知道他不痛快,却又不知道到底那儿不痛快,只好老老实实地着脖子做人。
好在晚饭的时候阎焕来了。今上的密信到了营中,袁老将军看过之后,又让阎焕送过来。
他兄长的反应倒是和周继戎所料想的相差不几,信中提到匈奴的使臣议和之后又在京中逗留了几日,近日方才返程,依然还是取道泔潼,就在这几是,因此也就容他借寿宴之机在泔潼小住几日,对此加以留意,待匈奴使臣走后,立即起程前往江陵不得耽搁云云。至于劈头痛骂之类的,大约因为这信里还有给袁教参将军的旨意,不光是周继戎一个人看的,替他留着三分面子,信上只是略作申饬,大有留着日后算帐的意思。
周继戎可不管这些,反正现在没挨骂,他就当没这回事,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当天留阎焕吃了晚饭,商量着定下了行程。
原本袁将军也从不掺合靖国公的各种宴请集会,这次因为有周继戎一意孤行,如今又有了上意,于是让阎焕领一队人马走一趟泔潼,明里是代他道贺,实则负责周继戎这一路上的周全。
他们这一路走得十分顺当,等到了泔潼,便有那前几日见过的靖国公的孙子已经备好了别院等侯了多日,这位自打知道了周继戎的身份,后悔当日轻佻,难免惶惶多日,偏偏周继戎又放出话来不见他,他也不敢冒然去打扰。
如今周继戎到了泔潼,他便想要借着这机会一尽地主之谊。
周继戎这人虽然臭脾气,却分得清轻重,知道自己是在对方的地盘上,该收敛的时候也做得到十分收敛。他看这位‘小柿子’本来十分的不顺眼,可明面上也还表现得马马虎虎,倒不曾刻意和对方过不去。对方送来的礼他自然是照单全收,不过借口不愿太过招摇,不肯去住对方的院子。至于这位‘小柿子’自告奋勇要带他在泔潼游玩,也被他一口拒绝了。
这时离宴会之期还有几天,周继戎每日也就带了方真和阎焕两人上街去随意闲逛,看看泔潼的风土人情,一边也将其余人分散开来,三三两两地出去四下探查消息,他自己心里有些地方还在疙瘩着,这几日也都不动声色地尽量疏远了白庭玉一些。
他这两日出门也不带上白庭玉,假惺惺地只道是这么多年辛苦了他,就当是放他个小假,让他自己出去闲逛闲逛,这地方虽然也是边塞,比不得江南湖广一带,但比寒州却要是强上了多少,听说小姑娘小媳妇的也还是挺漂亮的,让小白顺道好好看看,搞不好还能在这地方就遇到了他未来的媳妇。
周继戎这最后一句是莫名其妙突然想起来的,尽管算不上是他自己的本心,却还是顺口说了,说完了都觉得自己说话时的微笑虚伪又牵强,假笑笑得脸酸。
他本来话一出口就有些担心白庭玉听了这话会有所失态,可对方听完之后只是一言不发,就跟没有听到似的朝他点了个头就走开了。周继戎见他连句推辞之言都没有,心里隐隐失落,不知怎地却又不高兴了,忍不住就要想这小白难道是原本就想去趁机看一看街上的大姑娘,所以老子这么一说,他正中下怀,这才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这大街上随便抛头露面让男子看到的女人,就算长得漂亮,品性又那里能有什么好的!
他这时倒不去想这提议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反而忿忿起来。
☆、第81章
他心里不痛快,偏巧老天爷也跟他作对似的,午后就渐渐变了天,随后浠浠淋淋地下起雨来,到得傍晚时分,这雨越下越大,并伴着隐隐的闷雷,大有一鼓作气下上一整夜的架势。
白庭玉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场雨阻住,晚饭也没有回来吃。
周继戎本来想着这场雨落下来,街上就该没剩下几个人,更不会有多少女孩子吃饱了撑得还在外闲逛。可是直到晚饭时分也没见白庭玉回来,他便开始管不住自己要左思右想,觉得小白该不会是避雨避到了谁家房檐下面,正巧遇上这户人家有个妙龄女子,或者有一群妙龄少女,小白于是乐不思蜀了!连饭也不回来吃!简直混蛋!
他闲极无聊,甚至连几人之间如何一问一答一笑一回头都琢磨了一番,想像得活灵活现,简直就跟真的一般。
他自己想入非非了一阵,硬生生把自己给气得不轻,饭后也没心思和别人闲聊,径自去了白庭玉的客房,恨恨地准备着等小白一回来他就要兴师问罪。
小白却是入夜了方归,见到他在自已房间里绷着脸端坐着,明摆着一付大爷不高兴了你快过来认错的架势。
但乍暖还寒的雨夜里有这么个人在灯下坐着等你,不去管他的最初目的如何的话,到底还是件很窝心的事。
白庭玉忍不住就微微笑了笑,他在门口静静地站了片刻,不知怎么的就猜出了周继戎的大半来意——他猜到了这位大爷是恼怒于自己的晚归,却没有想到这位已经想像出才子佳人雨中相识的数个版本。
白庭玉轻声解释道:“小侯爷,我今天遇到了钱管家,被他留着在外面吃了晚饭,他代程大庄主向您问好。”
周继戎觉得钱总管一个半老头子,请小白吃个饭总不可能再叫个姑娘作陪什么的,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哦’了一声之后,踱过去装作不经意似的往白庭玉身边挨过去,暗地里使劲嗅了嗅,除了一丝淡淡酒气,确实没闻到什么脂粉味,于是放下心来,无端地就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问别的:“他就光嘴巴上问问好么?没有给老子带别的?”
白庭玉纵然熟知他的本性,但听他还要强装作问得漫不经心,忍不住还是有些想笑,他扶着门框缓了口气,轻声道:“程大庄子让人给你准备了几件新衣……虽然知道你在泔潼,却没想到能遇上,钱总管不会随时带在身边,改天自然会给你送过来……”
与程潜的大方程度,周继戎虽是随口一问,想来也不会落空。只是他却没有想到竟是衣物,其实平素给他送礼的人也不算少,但按时按季地惦记着给他做时节衣物的,也就只有身边几个细心的侍卫随从以及他哥和刘贵妃等寥寥几人,他平素也不太讲究穿着打扮,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这次来了泔潼,也只是随意带了几套替换的衣物,也没留意新旧就这般来了。这时被不算太熟的人这般细心地照顾到了,他反而有点难以适从。
周继戎不擅感激,半晌干巴巴地道:“诶呀,老子表嫂对老子还真不错!”
白庭玉微诧:“你表嫂?”
周继戎道:“……老子表嫂,唔,就是程潜,他和老子的阎素哥哥之前勾搭成奸了,不是老子的表嫂是什么?他和阎素哥哥还要老子帮着去舅舅那儿说情呢,要不然你以为他没事送老子那么厚的礼当真是钱多了给烧的么?不过这新衣服嘛,还是多亏他有心了……”
白庭玉轻轻‘哦’了一声。
周继戎说得顺口,猛然间想起来小白的心思和这位程大庄子也称得上是异曲同工,大约也是十分想给自己做媳妇的,只不过程大庄主那儿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自己这儿却不能让小白如愿,这时和他提这个,实在是有点不太妥当。
想到这里周继戎便急忙住了口不再往下说。他担心小白听了这话心里难过,一边偷眼去看了小白一眼。
这一看却吃了一惊。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并不十分明亮。他也没多在意,这时猛然间才发觉白庭玉的气色实在不太正常,脸上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竟像是得了场重病的人才会有的脸色,他额上也不知是方才淋的雨还是出的冷汗,细细密密的一层小水珠。
周继戎一愣,突然就觉得有些揪心,瞧着白庭玉一时忘了要说什么。还是白庭玉发觉他半天没出声,诧异地道:“小侯爷?”
周继戎回过神来,连忙拽着他要去灯下细看,越看越觉得他脸色不对,摸摸小白的手,也觉得凉得跟冰一样,不由得皱起眉头忧心忡忡道:“你生病了么?风寒?发烧?”
他自己没生过什么大病,也就是偶尔着凉什么的,一时想得起来的就是风寒这些小病,当下也忘了自己曾决定过要与小白保持距离的事,伸手就去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又摸了摸自己的,可惜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实在比较不出自己与他到底谁的体温更高一些。只好道:“要不,小白你自己摸摸,看看到底发烧没有头晕么?”
白庭玉半晌才拉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拉下来,勉强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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