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完结
于是周继戎自己吧嗒吧嗒地一个人消灭了整只鸡,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抱怨这鸡太老肉太柴,又抱怨少了调味料。说到这儿又天马行空地想起他某个生了双胞胎的下属来,念叨着回去了还得给人家孩子起名,不如就叫花椒和胡椒,若不然茴香八角也成。
这般一听就是不走心的名字,听得段宁泽都想替那两孩子的父亲想抽他。不过想想他那三匹坐骑,随便那一苞放出去不是万中无中的良驹,却分别起了烧饼、汤包和馒头这般别具风味的名字,倒也明白周小王爷的起名风格便是如此了。
白庭玉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忙道:“那早是年前的事,这点小事不好意思来劳烦小侯爷,说不定等小侯爷回到寒州城里,人家都已经找过有学问的先生取好了。”
周继戎一转念伸手就胡乱去掐白庭玉的胳膊,炸毛道:“意思是老子没学问?老子也是读过书的人!他敢嫌弃老子取的名字,老子回头揍不死他!”
白庭玉话才出口便自知失言,任着他抓了两把也不吱声,等到周继戎稍稍松了手,才又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两声。
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因为有段宁泽这个不识趣的非要在这儿碍眼,周继戎难得地说话也变得轻声细语起来。他口齿伶俐,便只是些寻常琐事,段宁泽也听得颇为有趣。
但到底有旁人在场,这两人渐渐也止了话头。
夜色渐深,周围除了巡逻士兵偶尔走至附近时的悉瑟脚步声伴着远近的虫鸣,再无一点人声。
周继戎到底是倦了,长长伸了个懒腰之后,挪了个舒服些的姿式半蜷下来。他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完全不乎段宁泽在场,毫不在意地将脑袋枕到白庭玉的腿上。他两人本来备有两条毯子,如今给了段宁泽一条,只能两人合用。
周继戎将毯子一半搭在白庭玉身上,自己就着余下一角胡乱往身上一裹,如此将就着窝了一会儿,不多时听得气息渐渐平缓温宁,竟是当真睡了过去。
段宁泽自觉得自己并非吃不得苦,但其实他也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如眼下这般露天席地要他倒头便睡的经历时从没有过的,再加上他也没想到会顺水推舟地落到如此境地,当时只是出来走走便回去,身上只随意披着件外裳,便是再加上白庭玉拿过来的毛毯也没觉得有多暖和,他靠着一块背风的石头,身下又是冰冷僵硬的地面,怎样都睡不着。
守夜是他自己非要跟来的,倒也不能怪周小王爷有心为难,不过段宁泽这时心里也当真有些钦佩对方了。
他一来是睡不着,二来却也不敢真睡着了,虽然那两人看上去相安无事的样子,可谁知道自己这一闭了眼,两人又会弄出点儿什么小动作来,那小王爷奸诈狡猾他早有领教,装睡也不是不可能。况且这也是皇上的亲口吩咐,平时也就罢了,尤其是这两人碰面的时候,须得时时尽可能地盯着。虽然段宁泽打从心里也觉得圣上这旨意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可为人臣子的,也只为勉力而为了。
他在黑暗里睁着眼默默留心着四周,坐得稍远些的白庭玉自然是看不见的。
白庭玉倒是依旧坐得端正正,除了一开始因为周继戎靠过来的行为略有些不自在,但不过片刻也就看不出异样来。后来大约是见周继戎睡得熟了,他便将自己身上的一半毛毯也扯了下来,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对方的身上,又低头端详了周继戎一会儿,伸手替他理了理鬓边散乱开来的细碎头发。然后他便没了其他动作,从怀里取出只简单的柳笛,放在嘴边轻轻地吹起来,那曲调柔和舒缓,断断续续地在夜风里悠悠地荡漾开去。
段宁泽借着跳跃的火光只能稍稍看见他脸上一个模糊轻微的微笑,依稀是就此十分满足的样子。
他两人这般举止说亲昵也亲昵,说坦然也坦然,倒弄得在旁边暗中偷窥的段宁泽心中惭愧起来。左右无事可做,他便一边行这监视之责,一边便胡思乱想起来,一边觉得周小王爷太胡闹,又暗自腹诽今上交代的这差事不尽人情,再感慨自己这倒霉催的处境连来混日子的刘经宇等人也不如。总而言之,就是觉得自己现在杵在这儿十分的不是个事。
眼前的两人和谐而自然,不知怎的就叫段宁泽心里生出个念头,觉得小王爷的打算似乎和今上的猜疑有着不小的出入。周继戎似乎就是要找个人来与他作陪,那人能够一直对他温柔以以待,无论是平遂还是逆境里都与他相依相伴。至于皇上所担心的淫邪不堪,在他这儿仿佛还未开窍,反而全成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段宁泽却也不敢就此笃定日后就不会出现皇上忧虑的种种勾当,也不好把自己这番推测成折上疏。他在这儿又捱了一会,终是觉得地上越来越硬,身上越来越冷,忍不住挪了挪身子,想要将自己更加的蜷缩起来,却不想此举踢到了地上碎石,发出些窸窣的响动来。
那边白庭玉的笛声顿时就停住了,转眼朝段宁泽这边看过来。段宁泽僵持了这么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没想到对方还醒着,略显得有些惊讶,过了片刻方才轻声道:“段大人该是不习惯?若是觉着冷便回帐去吧。”他大约是怕吵醒了周继戎,将声音压得跟耳语似的。
段宁泽这时也不想逞强了,对他这个提议大为意动,不由得犹豫起来。
白庭玉顺着他的目光朝周继戎看去,又抬头对段宁泽轻声道:“无妨的……”
他这话才说完,便听得周继戎的声音道:“什么无妨?”
转眼就见本来上一刻还睡得好好的周继戎来张开了眼睛,他说话的声音清清楚楚,丝毫不像刚睡醒的样子,人却显得有些迷茫迟钝,坐起来抱着毛毯发了片刻的呆,又看了段宁泽好几眼,似是终于记起方才的事情,顿时怒道:“无妨个屁!明明说好了你守下半夜!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还是个男人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家夫子难道就教你言而无信不成!”
他颠颠倒倒地发作了一番,白庭玉在一般几次插言要劝,却听得他又道:“老子不管,老子守完了上半夜,剩下来的就交给你啦!老子要回去睡觉!老子几天都没睡好,老子累死啦!”说到最后几句声音放软,倒有点借题发挥撒娇诉苦了。
他这点小心思白庭玉并没有听出来,只是难得听他叫累,一时顾不上去分辩这话真伪,就先觉得于心不舍,要劝他消停的话到了又咽了回去,转向段宁泽歉意地笑了笑:“暂时有劳段大人……”
周继戎不等他把话说完拖着就走,一边道:“你同他啰嗦什么!他不过守一晚上就有劳,弟兄们天天值夜难道就不辛苦么……”他想到了什么,又扭头朝着段宁泽不怀好意地笑道:“到了老子的地方便要守老子的规矩,这是你自个说的,老子可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先习惯习惯也好,老子这儿不养闲人,日后么少不了得找点活给你们干一干……不过这地方可真是有狼,夜里那眼睛绿幽幽的,你要是瞧见了可记得喊救命!别不好意思,面子可没有你小命重要!”说罢转头扬长而去。
他拉着白庭玉走出一段路,他睡得迷糊的头脑这才真正清醒起来,慢慢回过味来这可算是今晚上彻底地摆脱姓段的了,不禁心花怒放,仰头得意洋洋地嘻嘻嘻笑起来。
☆、第114章
白庭玉一直将他送到临时安置的帐篷里去,见他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好事,情绪显然渐渐高兴起来。明明方才喊累了,这时反而不忙着休息,回去了坐在小凳子兀自嘻嘻嘻地笑。
白庭玉见帐中不见其余侍卫,方真与卓问等人多日不见,大约是跑去叙旧忘了时间。白庭玉倒也是做惯了事的,不用周继戎吩咐就手脚麻利地铺放好床上被褥,转头见周继戎一脸得意。他对周继戎那点儿狗脾气一清二楚,如何不知道他是因为坑了段宁泽一把而如此兴灾乐祸,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性子使然,终于还是忍不住温言劝道:“小侯爷,段大人如今奉的是皇意,毕竟是上差,你实在不该这么捉弄他……”
周继戎也不恼,只是这话显然也没听到耳朵里去。闻言抿着嘴挑起眼角把白庭玉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伸手拽住白庭一袖子猛然一扯,白庭玉毫无防备之向险些跌到他身上去,忙撑着案几站住了。周继戎却又不管不顾地拽着他衣襟,要他低下头去正面对着自己,这才答非所问地道:“小白,你又忘记了,你叫老子什么?”
白庭玉私底下早已念过他无数次,这时倒也没有最终那般难以启齿,便顺着他的意,半时无奈半是纵容地轻声道;“戎戎……”
周继戎这才垂下微挑的眉梢,显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却依然不放开他,反而顺着他衣襟将手伸上去,没规没矩地住白庭玉的脖子耳朵上就摸过去。口中漫不经心地道:“啊,咱们才是自己人,段宁泽他不过就是个外人,你总帮着他说话干什么,那有像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
白庭玉不过劝他一句,马上就变成替外人说话,顿时也是哭笑不得。他到底不是三岁小孩子,更兼心思细腻谨慎,今日见段宁泽非要跟去守夜的举动不同寻常,心里隐隐也有些觉察,只是现下一时不察被周继戎拿狗爪子这么一通乱摸,脸上顿时一片滚烫。他性子温文隐忍,便是对周继戎百般爱重,那也就是将对方深深放在心里,没法像周继菜眼下这般动不动就行止无状起来。
这时被周继戎这么一纠缠,里还顾得上细想,当下踉踉跄跄地扭头退开两步,急急延:“我,我去打水来给你洗脸……”说罢慌慌张张地便跑出去了。
虽然只是临时安置,但营中粮草马匹都还是安照一定的讲究布置得井然有序,有因为有段刘等几位尊客,伙房所在之处留了一眼灶火还烧着热水备用,平时即使是周继戎倒不一定有这么讲究。
白庭玉借着锅下灶中炭火那点奄奄一息的暗红光芒刚刚往盆里舀了两瓢水,就听得身后传来细微的索索声,有人踢踢踏踏地拖着步子朝这边走了过来。白庭玉识得是周继戎的脚步声,也没有在意,也不曾回头去看,只好声好气地道:“你回去等着就好了,又跟过来做什么。”
周继戎并不答话,走过来也不管别人方便不方便,伸手就过来搂白庭玉,顺便往人背上一扑。平常他心情好或是心情不好也会这般扑人,白庭玉多少有些习惯,倒是没被他压趴下,只是手里的水盆几乎要拿不住,泼了些水出来。
白庭玉手里还端着盆,也没法推开他,只得无奈道:“戎戎,你做什么?”见周继戎趴在自己背上并不答话,便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周继戎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好言好语地与他商量:“你先放开我,水要洒了。”
周继戎也不作声。白庭玉出来打水,他在帐中回想着段宁泽最后那惊讶呆滞的神情,捶着桌又笑了一通,却是想到件要紧事。
他自不信段宁泽这般不怕引人注目也要盯牢自己会是他自己的意思,八成还是得了他哥的指派不得不照办。既然如此,只怕日后也得受他阴魂不散地骚扰。小白心思细脚,早晚要看出不对劲来。
他因为被兄长关了数月的事情甚觉得不太好意思向白庭玉启齿,但若是让白庭玉从段宁泽那儿自己看出端倪,他又不太情愿了。总觉得这事该由自己亲口与白庭玉仔细诉说始未,这才是坦诚相待之道,也方便让他对待段宁泽小心行事,凡事多加提防。而且还有另一个好处,便是由自己说出来,那些他被兄长痛骂至狗血淋头他抹下脸来阿谀奉承讨好兄长等等如此这般不利于他威武形象的结过,自然可以学那春秋笔法删繁就简地粉饰过去。
周继戎到底有了几分恋爱小青年在情人面前保持形象的潜意识,他心思又多,这一扑的本意那里是想趴到白庭玉背上,他原本是打算过来威武霸气地将人给搂怀里,摆出一付天塌下来有老子替你顶着,让小白万事不必担忧的气势来陈述此事。
可他这番谋划到底算漏了一样——他身材高挑挺拨,远比一般同龄人要高上许多,但毕竟还是少年人身量。而白庭玉已是青年,寒州这地方历代战乱不断,史上记载曾有那么一段时期胡汉混杂,如今大多数人祖上都混杂了狄人血统,身材远较寻常国人高大一些。
白庭玉并不算是最高的,但比起尚未完全长定的周小修爷,如今还是要高上那么一些的。平时他往别人身上扑来扑去,大半时间是挂在别人肩膀上,至于如何如何霸气十足地搂怀里,实是是周继戎想多了。
如今变成他整个人挂到了白庭玉身上,脸正好贴在对方的后背和脖颈外,若是他稍稍踮起一点脚尖,倒是能正好把下巴搁到小白的肩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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