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魅
说起吃喝,她又好奇起来,“令主也需要吃饭吗?我以为你只靠吸阳气就能活。”
所以他的未婚妻是真的把他当成老怪物了?令主觉得委屈,又不能就他的年纪做出争辩,只是讷讷道:“我从来不吸阳气,我和娘子一样,吃五谷杂粮。”
无方知道自己对他抱有偏见,他倍感委屈的回答,也让她的良心有点不安。两个人默默对站着,她想起瞿如先前说的税收来,“太平税和长寿税究竟是什么?”
令主拿手比划了一下,直言不讳:“就是要收税,不过找点名目罢了。虽然刹土不像中土,但大鱼吃小鱼到处通用,毕竟英雄也是需要吃饭的。”
这一番征税,卓见成效,其实那些妖都不穷,魇都才是梵行刹土上最穷的地方。什么叫征税呢,说白了就是救济。他们的令主饭都要吃不饱了,还怎么护卫刹土的平安。
“我想好了,人口越来越多,过段时间要增加生育税。”他腼腆地笑了笑,“娘子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飞禽走shòu生孩子,一般都不是单个的,一生就是一大窝,第二窝征税,实在qiáng人所难。无方道:“令主也给我留条生路吧,我还想靠接生挣点钱呢,生孩子都要上税,以后哪只妖敢成亲?”
这么一说,令主立刻想到了自己。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将来绝不可能只要一个孩子。到时候这项举措妨碍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如此一算得不偿失,所幸她未雨绸缪。
他说好好,“都依娘子的,不征就不征了。”
无方不再理会他,转身坐在蒲团上,复又开始炼气。
令主被晾在那里了,无所事事,来了又不想走,便靠在一旁看她。细细打量她的眉眼,真像金刚座上的菩萨。听说她一度想上吉祥山拜师学艺,还好自己动作快,抢先一步截胡,否则一旦她真的成行,那他的媳妇就又没着落了。
他满怀庆幸,偶尔还发出窃喜式的轻笑,让无方十分不耐烦。这样叫人怎么静得下心来?她睁开眼,寒着脸道:“令主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令主怔了一下,“我在这里妨碍娘子了吗?那我不出声总行了吧?”
怎么会有如此纠缠不清的老妖怪,要不是自觉打不过他,真想把他扔回魇都去。
无方匀了两口气,努力保持她的好修养,“我炼气的时候不习惯边上有人,所以令主还是请回吧。”
“可是你答应过不阻止我来看你的。”令主觉得受到了欺骗,一指竹榻上的朏朏,“为什么它可以在?”
那只朏朏大概是想气他,顶着一张无害的脸起身,姿态优雅地走到无方面前,轻轻一跃,跳进了她怀里,然后回头看他,眼神堪称挑衅。她对自己的爱宠当然是温柔溺爱的,揉揉它的小脑袋,笑道:“令主怎么和它比?它只是一只朏朏罢了。”
可有的时候待遇就是悬殊,令主倒qíng愿自己是那只朏朏……大概怨念太深,朏朏感觉到了,惊惶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一溜烟地跑了。
妖对危险的dòng察很敏锐,朏朏虽然不能幻化人形,但妖终究是妖。令主笑得无害,“这东西真是可爱。”
无方不置可否,她把菩提放下,掖着手道:“令主上次说,可以带我去酆都走一趟的。”
令主哦了一声,“想去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那里yīn气太重,你又是这样的体质,弄得不好会招邪祟入体。如果你决意要去,去前先准备辟邪吧!娘子知道若木吗?”
“若木?”她低头沉吟,“据说生在少室之巅,是上古神树。”
令主颔首,“若木是无根树,不及天,不触地,不在五行之中。带上一截傍身,可以保你平安出入酆都。”
这刻无方倒真是极感激他的,毕竟酆都在九幽之下,要经过那么多的戾气和yīn寒,没有他带领,自己很难深入。她道好,“令主也需要吧?”
他昂首说不用,“我是踏火而生,那些鬼怪都不敢接近我。娘子不必为我担心,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爱护。”说完心里一阵温暖,有未婚妻真好,她还会关心他的安危。不像璃宽和管家,一个只知道请假,另一个就会追着他报备,今天缺水了,明天断粮了。
无方渐渐已经习惯他的自作多qíng,不过他说自己踏火而生,这点又为他的来历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她不便追问,朝外看了看天色,“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令主说随便,“娘子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你看我们虽没有拜成堂,好歹婚礼也办过了,走一趟少室山,夫妇二人一同游山玩水,可以大大地增进一下感qíng。”
无方早就学会了自动过滤他的废话,她忧心的是此去的风险,“我听说聚窟巅上有畏shòu,少室山又在密业寒林,要取若木,恐怕不那么容易。”
令主倒不太担心,“畏shòu护卫的是生死卷,和若木没什么关系。没人愿意拿一份工钱做两份活,跟着我走,娘子只管放心吧。”
无方松了口气,听他说得笃定,料想他应该能应付。
以前独自一人支撑生命,遇到难题也会发愁和彷徨。现在忽然有个人大包大揽gān预进来,虽然很讨厌,但肩上担子顿觉轻了好多,这种感觉还是十分奇妙的。
第27章
没有什么牵挂的人,说走就能走。
jīng美的花chuáng上摊着一块方布,那是令主准备用来打包东西的包袱。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少室山在魇都以北八千由旬,腾云疾驰也得花上两天时间,既然不能当天来回,按照常理,当然应该准备一下行李。
璃宽茶站在门前看他忙碌,令主在房间里团团转,转了半天,包袱还是空空的。一个不换衣裳,不需要路费盘缠的人,确实好像没什么可收拾的。
“主上真的打算去聚窟巅吗?”璃宽忡忡问,“那地方有狰,比梼杌可厉害多了。”
令主当然知道,当初蚩尤大战huáng帝,曾经召唤上古畏shòu,其中就有狰。狰长了五条尾巴,以虎豹为食,这么有xing格的妖怪,和吞天那傻子可不是一路货。然而怎么办呢,要取若木,就必须上聚窟巅。令主转了半天,终于拿起一把梳子装进包袱里,“本大王怕谁?打梼杌用一拳,打狰大不了用两拳。再说它不爱管闲事,论讨人厌,还不如肥遗。”
这三千世界,从南到北有细致的划分,最南端是神佛的净土,其次是人居的中土。越往北,越是鱼龙混杂,铁围山两端的刹土不必说,乱成了一锅粥。最北面反倒gān净了,纯粹妖shòu和凶shòu的乐园。经历了几次大战后遗留下来的独苗们,要么懒,要么身负重责,基本不会越过梵行刹土的边界。
人间有规则,妖界也一样,所以他们闯进寒林,其实已经乱了规矩。令主为了讨未婚妻的欢心也是拼了,璃宽倒一直可以理解他,令主这一万年主要在玩泥巴,对感qíng其实看得不那么重。可是妖到了一定年纪,总会qíng窦初开的,别人也许在三五百岁的当口,令主却整整比别人晚了九千五百年。一个柴垛子,bào晒了一万年,再没有火来点,恐怕就得自燃了。还好魇后及时出现,她的美貌照耀了令主,也照耀了整个魇都。美丽的人儿,捧在掌心里爱护,无可厚非,更何况她遇见的又是爱上爱qíng,六亲不认的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