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魅
huáng泉路入门的一截尤其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们师徒走得很急,剩下令主和璃宽茶在后面小跑着追赶,令主又呜咽起来:“徒弟比我重要……”
璃宽已经不止一次听见他抱怨,真是搞不懂,活了一万岁,何必和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孩子争长短。
“魇后不是说了吗,只要那个凡人的魂魄不在酆都,她以后就不管了,一心一意和您生孩子。”
令主心头猛绊了一下,“后面半句话她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璃宽尴尬地呃了声,“没说过吗?那您也可以让它变成现实,靠您的美貌与才华。中yīn镜海的红莲一年开三回,下次盛开在两个月后,两个月够您准备了吧?到时候您想摆一个什么样的排场,您说话,属下和大管家一定粉身碎骨为您办妥。您要带魇后泛舟吗?我们找吞天给您造一艘豪华大船,带三十六个轮子的,随便在镜海上航行。反正泥胎成熟需要一段时间,您可以和魇后在镜海上独处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啊,老鼠一窝仔都下完了,您还不能成事吗?”
理想一般都是很丰满的,令主极有信心,“凭本大王的神通,需要船吗?”
艳遇不必刻意创造,就地取材才符合这项活动的标准。令主觉得自己又上了一个新台阶,他和未婚妻的感qíng正处在即将萌芽的阶段,只要再浇两遍水,很快就可以茁壮成长了。
他乐颠颠追了上去,“娘子你慢些走,这地方不像刹土,不gān净的东西多着呢……”话音才落,远处传来隆隆的声响,像打雷似的,一下一下锤击着地面。她站住了,橘壳里盛满的鲛油dàng漾起来,忽然从天而降一只巨足,带着泰山倾倒的声势落在她身旁,如果再偏一些,恐怕就要把人踩成ròu饼了。
令主大张怀抱期待未婚妻来投奔,结果并没有。她只是拂了拂裙上沾染的尘土,望着那个远走的身影喃喃:“邢天……”
邢天是当年和天帝争神位的巨人,都和天帝斗了,能有什么好下场。结果被砍了脑袋,现在以rǔ为眼,以脐为口,说起来岂一个惨字了得。令主叹了口气,“英雄末路,青天白日容不下他,只好到酆都来混饭吃。冥君给他安排了个夜游郎的差事,专抓恶鬼,他gān得不错,就是夜里走道儿奶神不大好,每年少说得踩死一二十个魑魅魍魉,搞得冥君很头疼。”
无方对他的用词感到绝望,“奶神……”
令主说就是眼神,“可他现在没有眼睛了,为了用词准确,我觉得应该称之为奶神。”
无方叹着气,抬起手抚了抚额头,这可怎么好呢,她好像真的遇见傻子了。
第37章
令主说:“娘子你头疼吗?为夫给你揉揉吧。”说完擅作主张把手按在她的太阳xué上,也不管旁观的人有多唾弃,愉快地为她疏解起来。
无方胡乱推开了他的手,“我的头一点都不疼,你哪里看出我头疼的?”
“那你做什么扶额?不是头疼,还有别的原因吗?”
原因说出来怕他脸上挂不住,她唯有转过头远望huáng泉路,才能分散她的忧愁。有时她会觉得人傻至此,不可思议。他当初能在刹土大乱时一战成名,按道理绝对有他的jīng明之处。结果呢,他就是个纯天然的呆子,偶尔的深沉都是误打误撞。所以他只能在魇都被一群膝盖高的偶人追着叫爹爹,出了魇都,除去bī债的时候,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令主,你有生活目标吗?”
长路漫漫,还好有你作伴。令主看看身旁的未婚妻,坚定地说有,“我是个务实的人,人家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我的目标是酒池ròu林。我现在要做的,头一件就是和你dòng房,然后带着你和偶人们,一起过上骄奢yín逸的日子。”
真是好大的志向,无方发现和他说什么人生理想都是白搭,这人就是个实打实的糙根,生理上的需要满足之后,基本和一滩烂泥无异。
“你想听听我的目标吗?”无方对他笑了笑。
令主觉得未婚妻的笑容很美,但后面的内容可能会有点损害到他的利益。于是他丑话说在了前头,“只要不是想摆脱我就行。”
还好她摇头,“我初到这世上的时候,曾经跟着莲师上过一回吉祥山。吉祥山上除了天女,还有很多空行母。空行母你知道吗?吉祥山上的空行母都是莲师收服的罗刹女,莲师说她们可以得道,只要我一心向佛,将来我也可以。所以这么多年来,我的目标就是上吉祥山,当空行母,这不单是为了个人的荣光,也是为了自身的超脱。煞是没有根基的,你不会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将来到哪里去,谁都说不准。但是上了吉祥山,有佛光普照,日积月累根基就扎实了,不怕将来消失得不明不白。”
“所以我要让你吃千岁蟾蜍,等以后有了机会,我还会给你找更多好东西,你吃了就不用上山当尼姑了。”令主说得很认真,“空行母像佛一样不死不灭,可她们的待遇比佛差远了。就拿你最敬爱的莲师来说,他已经换了两位明妃了,挑选明妃的条件还挺苛刻,要丰采韶秀,冶艳细腰……我看你就很符合。所以娘子,你千万不能上吉祥山,说不定人家早就盯上你了。骗你上山不是当什么空行母,是去陪他双修。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和我修呢,我穿衣显瘦脱衣有ròu,莲师隔三差五,我可以全年无休,你觉得怎么样?”
无方听他絮絮叨叨半天,最后被他气得说不上话来,只有狠狠揍了他两下,“我真是倒了血霉,遇见你这个笨蛋。”
令主被她打得有点痛,揉着胳膊嘟囔:“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又没有骗你。哎哟路好黑啊,我的视力不及娘子,好怕摔倒,你牵着我好吗?”
无方才不想理他,只是好奇地问他,“你身在秽土,又不在佛门中,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莲师的事?”
令主结巴了一下,“我……以前也是很好学的,我们那族每个人入世前,要做的头一门功课就是知晓天下事。神佛那些隐晦的秘闻,哪一件能瞒得过我们?”他嘿嘿笑了两声,“娘子莫羡慕人家,真到了那里日子淡出鸟来,想走你就成为佛界的叛徒了。什么坏事都没gān,白白背一个罪名,有啥意思?还不如跟为夫在这秽土上称王称霸,看谁不顺眼就打谁,上了吉祥山可不能这么随心所yù了。”
他的话里经常会泄露一些重要信息,可能他不自知,无方却听得很仔细。要有学问,要知晓天下事,所以每个入世者都是身负使命吧!她甩了两下手,他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撒开,最后也由他去了,“白准,白泽……你是白泽一族,对吗?”
令主唔了声,“姓白的就是白泽啊?白泽活得太一本正经,我不喜欢。”
无方觉得这老妖怪已经让她穷极想象了,“那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姓白?”
他说:“我随便取的啊,我来梵行刹土这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把我脚上的ròu都泡白了,所以我就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