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轩辰心里憋屈，背过身去不让他看。

　　蒋如星坐到纪清泽的身边：“刚才那个刺客你认识？”

　　“嗯。”纪清泽道，“有过一面之缘。他是碎叶刀。”

　　“碎叶刀？”蒋如星惊诧道，“风华十二楼的杀手？你怎么会认得这样的人？”

　　“有一次我遇险，是他救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或许他是受人之托。那件事我至今也不太明了。”

　　“高教主。”蒋如星道，“碎叶刀为什么要刺杀你？他跟你有仇吗？”

　　高轩辰头都不回：“老子仇家遍地走，还缺这一个？”

　　蒋如星耸耸肩，不再搭理高轩辰，低声与纪清泽说起话来。

　　高轩辰手上的伤一抽一抽地疼着。他突然想起一两年前，他上树去给纪清泽摘枣子吃，不料树叶里藏着一只狠毒的马蜂，兀地窜出来，把他的手背给叮肿了。他从树上下来先不把枣子拿给纪清泽吃，而是把手背亮给他看：“你瞧瞧，我让毒蜂蛰了。”

　　他故意邀功，想让纪清泽哄他高兴。却不料纪清泽想也不想就用嘴去吸他手上的伤口，yù把毒血吸出来。那感觉麻麻痒痒的，当时他心里还在想，为什么马蜂不在他的脸上蛰一口？

　　可现在，就算他这条胳膊被人给砍断了，怕纪清泽也不会多看一眼。还没准，纪清泽也是那个想砍他的人。一想到这里，高轩辰就怄得想把纪清泽压在地上抽他的屁股。

　　第七章

　　又赶了两天的路，眼看灵武山就快到了。原本他们是可以连夜赶上灵武山的，然而灵武山的天下论武堂也算是个师门，风尘仆仆地上去不大好看，因此三人还是先在山下附近的城里找了个客栈，先好好休息一晚，洗刷gān净了再上山。

　　蒋如星一个女孩子家自然不可能跟男人同屋，纪清泽也不愿和一个魔教妖人同屋，于是他们采取了一贯的“放养”政策，三人一人一间屋，谁也不打扰谁的清净。

　　高轩辰几天没洗热水澡了，天还没黑透就迫不及待地让客栈小二送桶热水进来给他泡澡。

　　及至小二把水送来了，退出去了，泡澡捅里的热气直往上窜，高轩辰却不急着脱衣服。他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酒，开口时竟然换了个截然不同的声线：“你还不走，是想留下帮我搓澡吗？”

　　屋顶上跳下一个黑衣人，赫然就是碎叶刀叶无yù。他脸上没什么表qíng，一双眼睛却亮得灼人：“果然是你。”

　　高轩辰叹了口气：“前日是有主顾花钱买我的命，还是你自己当了回主顾？”

　　叶无yù在高轩辰对面坐下，高轩辰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叶无yù端起一口喝了。他没有回答高轩辰方才的问题，反倒是感慨了一句：“我曾听江湖小道消息说，你们天宁教祖传的除了青雪剑，还有以假乱真的易容术。我以前不信，今天不得不信了。”他直接伸手去摸高轩辰的脸，“这张脸是真的假的？”

　　高轩辰拍掉了他的手，也避开了他的这个问题：“你差点把老子的俊脸划烂，你赔得起吗？”

　　叶无yù挑眉，见他不愿，便把手收回去了。

　　“哎，”高轩辰凑过去，挤眉弄眼的，又把话题带回去了，“我天宁教跟你们风华十二楼可一向没什么仇怨，前日你来刺杀我，不会是想替‘韩毓澄’报仇吧？”

　　叶无yù不语。他是风华十二楼的杀手，风华十二楼在江湖上名声之烂仅次于天宁教，甚至还有传闻说风华十二楼是天宁教办的分教。有时候高轩辰都挺佩服正道们的想象力的，这天底下的坏事还有一件是不能跟他们天宁教扯上关系的吗？总之，以叶无yù的身份，他是不可能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他也没那个必要去搅和。他大抵还不知道高轩辰与正道们做的jiāo易，也不知道韩毓澄和谢黎的死与天宁教无关，只听说了天宁教教主高轩辰露面，便贸然地出手了。

　　“你想替我报仇，结果差点把我杀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倘若我真被你给杀了，你打算怎么办呀？”

　　高轩辰肆无忌惮地发出嘲笑，被嘲笑的叶无yù眯起眼睛，脸上渐渐蒙了一层寒气。也就是刹那之间，叶无yù突然手腕一翻，只听“咔”的一声，他手中一把小刀已经准确地穿过高轩辰两指的指fèng并钉入了木桌之内。他撩起眼皮，眼神带着杀气：“试试？”

　　高轩辰gān笑着把手收回去，在桌子底下擦了擦吓出来的手汗。他本来打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讥讽一下叶无yù，就算叶无yù出发点是为了他，但没打听清楚消息就胡乱动手差点害死他也是事实。不过他看看桌上那把小刀，还是决定见好就收。再怎么有私jiāo，叶无yù毕竟是个心狠手辣的杀手，没什么他gān不出来的事儿。

　　两人坐在桌边沉默了一会儿，叶无yù拔回了他的小刀，一边擦刀一边淡淡地问道：“他不知道你的身份？”

　　这个“他”指的是纪清泽。高轩辰舒展了一下筋骨，懒洋洋道：“不知道——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叶无yù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一身内力是因为他……”

　　“别胡说。”高轩辰迅速截断了他的话，“我自己技不如人，这事怪不到他头上。”顿了一顿，又极为严肃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我天宁教众都不知道。你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叶无yù挑眉，冷冷地注视着他。

　　僵持片刻后，高轩辰苦笑道：“别这么看我。你不会懂的。韩毓澄若只是韩毓澄，便是死了，至少也是他值得在心里留个好念想的朋友。可韩毓澄要是成了高轩辰，成了天宁教的教主……但凡他还有良心，这一年他为我伤心也伤心过了，何苦再让他恨一次呢。”

　　叶无y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冷笑：“自nüè狂。”

　　高轩辰撇撇嘴。他余光扫到房间里的泡澡桶，发现桶里都不怎么冒热气了，这才想起自己的好事让人给搅了：“哎哟！没别的事你就赶紧走，我水都凉了！”

　　叶无yù抓起刀，刚上了窗台要往下跳，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毁你内力的逆阳掌死了。”

　　“啊？”高轩辰正解自己腰带呢，突然一使劲，差点把自己勒成蜂腰。他憋了半天，胀红了脸激动道：“日！谁gān的！！！我他姥姥的！我整整一年！我日思夜想！我给他编排了一万种生不如死的法子！！！不会是被你抢了吧？！！”

　　“我倒是想。”叶无yù斜了他一眼，神色有些遗憾，“可惜了。”

　　说完这一句后，他就从窗口跳出去了，留下高轩辰一个人在屋子里气得七窍生烟。

　　夜深之后，高轩辰chuī熄火烛便上chuáng歇息了。约莫到了子时，他被一阵异味熏醒过来。那是一种有点酸苦的气味，高轩辰皱了下眉头，不动声色，缓缓把手伸到枕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