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破案
而纪家的“游龙剑”,剑柄上正刻着一把飞腾的游龙!
一件两件,尚能称得上巧合。可若桩桩都对上了,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高轩辰默了很久,挤出了一个讽刺的冷笑。他没有去看纪清泽,他不敢看纪清泽的表qíng,又担心他难以承受,因此眼睛的余光里全是纪清泽。
小乞丐被高轩辰诡异的笑容瘆得背脊发凉,正要哀告讨饶,又听高轩辰问道:“你既然看见了他,他怎么可能放你活着出来?”
小乞丐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立刻道:“那个丑八怪本来是想杀了我的,我比较机灵,和他周旋了一番,他就暂时没有杀我。你们又好生厉害,把他牵制住了,我才能趁乱逃走了。”
纪清泽到此时几乎已全明白了,眼神没有半点温度地看着小乞丐。他没有什么同qíng,但亦没有苛责,就只是漠然。
纪百武和逆阳掌田峰没有杀了那小乞丐,无非只是要他做个诱饵,能引纪清泽单独下山。既然是诱饵,打断手脚,弄得半死不活丢在那里,一样能起到诱饵的作用。然而这小乞丐却毫发无伤地逃了。纪清泽当日的武功虽然不及田峰,可他有青竹门的轻功傍生,轻易要将他拿下也并非那么容易。那小乞丐当日颇做了些“诱敌深入”的勾当,才害得纪清泽身负重伤。想必是这乞丐知晓了田峰的意图之后,“机灵”地主动请缨,才暂时保全了自己。然而谁都想活命,真正要害纪清泽的,到底不是这个乞丐。
纪百武找了逆阳掌来办事,或许是想杀了纪清泽,又或者只是想要废掉纪清泽的武功便足以。对于见过他真容的小乞丐,他一定对田峰下了必杀的命令,田峰过于自负,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高轩辰,没废了纪清泽,自己的“逆阳掌”被人砍断,结果还让小乞丐给趁乱逃了。
田峰这桩差事,办得实在不怎么漂亮。
小乞丐打量着高轩辰和纪清泽的脸色,哭丧着脸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无辜被牵连的,那人本来就是冲着你们来的。反正你们也没事,就别为难我了吧?”
高轩辰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没事?”又懒得多说,最终只是自嘲一笑。
屋中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纪清泽一阵茫然之后,又陷入了一阵更大的茫然。他就这样呆呆地伫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更像是什么也没想,想不了。
片刻后,房门被人推开,杜仪走了进来。
高轩辰让他处理外面的骚乱,他早就处理好了,想必已在门外听了一阵了。他进了门,先看了眼高轩辰,又看了眼纪清泽,最后才去看那小乞丐。
“原来如此。”杜仪道,“难怪你从不肯细说你是如何遇见那个逆阳掌田峰的。”
“逆阳掌”三字一出,魂飞天外的纪清泽猛地一震,扭头望向高轩辰,起先是不可思议,随后是惊慌失措,然后眼眶便红了。他死死盯着高轩辰,连呼吸也凝滞了。
高轩辰低声道:“杜叔叔。”
杜仪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苦笑,随后摇了摇头:“我明白。既然都过去了,那逆阳掌也死了,不该提的我不会提起的。”
高轩辰只担心他会告诉白金飞和白青杨。此事的罪魁祸首虽是纪百武和田峰,但到底涉及了纪清泽,因此他一直不肯多说。得了杜仪的保证,他才勉qiáng笑了笑。
杜仪走上前来,在那小乞丐面前站定。他问高轩辰:“你想要拿他怎么办?”
若要论起面善,杜仪也是很面善的,可他脸上一旦带了几分笑意,莫名就叫人不寒而栗。那小乞丐瑟缩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高轩辰道:“不怎么办。带他去苏州,认人。”
杜仪皱了下眉头,似有些不满意,但还是道:“好。”
该问的话,已经问完了,这小乞丐除了讨饶求qíng之外,再无话可说。往后的事qíng,纪清泽若要再问,便只有去问高轩辰了。
两人出了房间,将那小乞丐留给杜仪看着,又一前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高轩辰走到桌边,听到背后轻轻的一声,是纪清泽关上了房门。他转过身,面对着纪清泽。
纪清泽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眼眶依旧是通红的。
高轩辰心道:若真是纪百武幕后指使,此人实在厚颜无耻、心狠手辣至极!清泽他……终究还是难过的。
可纪清泽却没有提纪百武。他轻声道:“原来他就是逆阳掌。”
高轩辰微微一愣。
纪清泽的表qíng看起来难过极了,向前走了一步,想要靠近高轩辰,却只走了一步就停下了,像是不敢靠近。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眶里滚下来。
他哽咽着哭了:“对不起……”
第八十四章
他们在天下论武堂的最后一段时间, 实在不算多愉快。
当日高轩辰让叶无yù送纪清泽离开, 实际上倒没想那么多。他自己受了伤, 头脑一片空白,需要一个人冷静,谁也不想见。加之他又担心田峰会杀个回马枪, 因此才想到叫叶无yù先送纪清泽走。
后来叶无yù真的把纪清泽带走了,田峰没有再回来,他的内力也同样地一走了之, 唤不回头。
他一个人在山下待了两晚, 才在下着绵绵细雨的清晨像个落汤jī似的回到了天下论武堂。
他刚回房坐下,纪清泽就急赤白脸地冲进来, 问他这两天去了什么地方。
其实并不是高轩辰有意做圣人,身负重伤、赔上一身内力, 便是他心甘qíng愿,却也是为了纪清泽。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有些话他却已没有必要说了——说了又能如何?失去的东西已经回不来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醉酒忘返,便把事qíng揭过了。
可高轩辰不是圣人。
有些事qíng他没有说,就算他说了, 旁人亦无法切身地感受。甚至过了那段时光之后, 他自己再回忆,也很难再理解身处煎熬中的自己缘何会如此令人厌恶。从前他可以踏水飘萍,可以日行数十里不停,可突然之间,他走着路, 竟会让右脚被左脚绊倒;从前他剑可挽花斩铁,可突然之间,他比着最基础的招式,剑竟会莫名脱手飞出;从前他不可一世,看谁都不如自己,可突然之间,仿佛他成了这世上最多余、最无能的一个。
丹田被毁,内力尽失,并不是可以摧毁一个人的伤害。如沈飞琦这样无甚武学天赋、常年混日子的家伙,一样可以镇日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地过日子。真正要命的,是高轩辰自己的心坏了。
他变得bào躁易怒、反复无常。忽然对纪清泽冷言冷语,恣意嘲弄,待稍稍冷静,他心里亦明白这并非纪清泽的错,且共聚时日不多,于是又对他加倍关怀体贴。过上一会儿,又忽然翻脸走人,一整日躲起来不见踪影。
如果不是有近五年相处的qíng感打底,恐怕那段时间的他会让每一个人对他敬而远之,以免无端地惹一身骚。
那时候他还常常溜下山去,不同往日在山下晃一圈就准时赶回来,他一去就是大半天,半夜里才满身酒气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