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刀
秦世遗握着剑,手背的青筋凸显,他违背了师祖铸剑的本意,因为他的剑不是用来救人,而是用来杀人。
苏成志负起手,他不高,但在阳光下投下的影子却很高大,足以将秦世遗笼罩起来:“你呢?你的剑是杀人剑,还是救人剑?”
秦世遗闭着眼:“杀人剑如何,救人剑如何?”
苏成志突然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秦世遗猛地睁开眼。
“这把剑本来要传给风无痕,但风无痕用他杀了人,所以风无痕被逐出了师门。”
风无痕曾是诗风剑派的人?秦世遗惊道:“前辈说的可是‘鬼面君子’风无痕?”
苏成志背着光,他的表qíng看不清,他的声音还是很稳很平静:“是。你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应该知道,他是诗风剑派的人,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师父从未告诉他风无痕的来历和过去,他只知道风无痕是他要杀的人。
秦世遗陷入沉默,他第一次为自己的不知感到困惑。
苏成志道:“风无痕所在的风家与我们苏家世代jiāo好,你是否知道?”
秦世遗摇头,他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风无痕的身份。
苏成志道:“风无痕于二十年前在江湖上消失匿迹,他去了何处,你是否知道?”
秦世遗更不知道。
“好,很好。聪明人什么都不知道,但可惜你不是聪明人。”苏成志突然拔剑,他的剑很快,快到秦世遗反应过来时,剑尖已bī到他咽喉。
幸好秦世遗反应也快,他迅速拿起红剑,往咽喉处一挡,只听“咔”地一声,裂剑又生一道裂痕,他脸色一沉,足尖发力,跃向身侧一丈之外。
苏成志的剑一横,剑势赫然提高三分,比刚才那剑更利、更疾,离秦世遗咽喉更近。
秦世遗厉喝一声,灌注内力于裂剑之上,剑走如龙,将苏成志的剑一提,再隔空画弧,把剑引至远离要害之处,他以招拆招,一招富含千万变化,竟与苏成志周旋了数招。
苏成志这一剑总算没有刺下去。
他收了剑,“噌”地一声回剑入鞘,面色没有一丝变化,连眉头也没动过分毫:“果真是诗风剑法。留下你的剑走吧,我自会帮你重铸。”
这句话很qiáng势和自负,他有足够的资本qiáng势和自负,只因他看到了秦世遗额头的冷汗。
这是寒冬,江南的冬日虽然不算冷,却也不热,可秦世遗却在不到一刻的时间内出了冷汗,说明他耗费的体力和热量很多。相比之下,苏成志他非但没有汗,连呼吸都很平稳。只是数招,便可一分高下。
秦世遗低头走了,他此刻是什么心qíng,谁也不知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苏厉男。
苏厉男双手环胸站在窗外,冷脸道:“不要以为你是祖父的客人,我便会原谅你。”
秦世遗面无表qíng地与她擦肩而过:“不需要。”
“你……”苏厉男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没受过冷脸,也没受过无视,她很生气地道,“我看了你的身法,方才你明明可以躲开我的枪,你为何不躲,还……”她一顿,看到秦世遗掌心的伤痕,厉声道,“你是故意的?”
秦世遗面无表qíng道:“我武艺不jīng。”
“放屁!”苏厉男从小被当做男孩子养大,说话方式自然会变得粗鲁一些,“你连祖父的剑都躲得开,怎么可能躲不开我的枪?”
“如果我躲开,”秦世遗侧头问她,“你会如何?”
苏厉男顿时语塞。会如何?她当时出枪太快,半个身子倾了出去,如果一枪不中,她下盘又不稳的话,很可能会摔下马。秦世遗握住了她的枪,她至少不会立刻摔下马去。
苏厉男板着脸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秦世遗道:“不必。”
苏厉男突然抓住秦世遗的手,把他甩进药房:“我偏让你感激我。”
仆人垂首过来,躬身道:“少爷。”
苏厉男展开秦世遗的掌心:“帮他上药。”
秦世遗抽出手:“不必。”
“放肆!”苏厉男从未被人拒绝过,她很愤怒,她抓起秦世遗的手,让仆人给她准备药,亲自帮秦世遗包扎。
苏厉男打扮虽似男儿,骨子里却还是女人。她的心很细,也很温柔,身上还带有淡淡的清香,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神魂颠倒。
秦世遗是正常的男人,他理应会被苏厉男的温柔打动,再不济也会多看几眼,然而他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包扎结束说声“谢谢”便走了。
苏厉男愕然地看着他背影,气愤地拍桌。她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她觉得自己非但是透明的,还不是个人——至少正常男人看到女人时,绝不会这么冷漠和无qíng。她是个女人,她有怀chūn的时候,她也想获得青年才俊的青睐。
秦世遗长相非同一般的俊逸,在江湖行走这十年,有人说他的俊逸能媲美当年的“天下第一美男子”风无痕,甚至略胜于风无痕,只是风无痕下落不明,头衔还不能另给他人,他才没拿下“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黑衣放别人身上就是一块破布,放他身上便成了丝绸,一个能把普通衣服穿出非凡气质的人,他的气质也一定不凡。
有武功、有样貌,这样的男人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苏厉男是女人,她不至于立刻爱上秦世遗,可至少不厌恶。
秦世遗从药房出来,就看到双手环胸靠在墙边的萧离恨。
萧离恨还是叫萧离恨,脸却是车夫的脸。
萧离恨看着前方,没有看他:“你能躲过那一枪,也能躲过那一剑。你本不会流冷汗,你却流了很多汗。秦世遗,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世遗攥紧手里的纱布:“我武艺不jīng。”
萧离恨好像听到了不得的笑话,低声闷笑:“好,很好。是我眼睛不好,看走了眼。”
这时候,山间响彻一声刺耳马鸣,有如jī被宰杀前的惨叫。马不在武林盟内,在山脚。
萧离恨脸色一变,人已跃至墙头,眨眼消失在视野之内。
秦世遗本不必管萧离恨的事,却在第一瞬间,下意识地跟随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yù知发生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19章 第十九章
山脚下,一匹发狂的枣红色骏马扬声鸣叫,四蹄乱蹬,搅得尘土飞扬。
守门人骑在骏马上,勒紧缰绳,试图驯服狂躁的马。他已没有耐心,拔剑,对准马首一剑刺下,只听“嗡”地一声,他虎口突然一麻,jīng铁铸造的剑竟被断成两截,他人也被一股力道撞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很快,守门人凌空一翻,站稳的时候眼前已站了两个人。
萧离恨摸着马鬃,安抚骏马,秦世遗面无表qíng,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那里。谁断的剑,谁撞的人,根本无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