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平洲纪
我摸摸她头发,微微笑道:“你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
梦阖君有些不服气抬起头,噘着嘴道:“我懂,我看过凡人爱恨qíng仇,我懂什么是喜欢。”
我只看着她笑笑,不反驳,却也不肯定。
梦阖君吸吸鼻子, 两手扶助我脸,仔仔细细打量:“哥哥你瘦了这么多。”说完又垂下眼睛,小声嘟囔,“都是陆冕不好。”
我笑笑,捏捏她软软脸颊:“我看你倒是胖了。”
梦阖君小脸又是一红,眼神闪烁:“我吃得不多……”
“谁说你吃得不多,我看你都要成猪了。”
我一愣,抬起头看见房中多了一个短衣少年,周身泛着白色荧光,头上梳一个单髻,细长眉眼,脸颊还有些少年的圆润,皱着眉看着梦阖君,老成道:“你吃得还不多,再吃下去沈家也要被你吃穷。“
梦阖君看见那少年,小脸一绷,回嘴道:“你少管我!死伯奇!你是嫉妒!”
被唤作伯奇那少年十分不屑看着梦阖君:“我嫉妒你?”说完有些嗤笑一声,又转头看着我,微微一愣。
我也愣了愣,那少年眼神好像与我相识,可我却对他毫无印象。
伯奇看着我,张口结舌和我对视半晌才合上嘴巴,指着我对梦阖君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哥哥?”
梦阖君点点头:“是呀。”
伯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道:“笨蛋。”
梦阖君小脸又是一绷:“你才是笨蛋。”
伯奇看梦阖君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qíng,又看看我,那表qíng不知是高兴还是郁闷。
“我实在没空和你这笨蛋混在一处。”伯奇捏捏眉心,明明是个少年,可是言谈举止都十分老成,倒显得有几分可爱,“我得赶紧去……真不知你这笨蛋……唉……”
梦阖君嘟着嘴:“你不要老是说我,好不容易出来玩又被你抓到。”
伯奇简直一脸生无可恋,想说什么又似憋住,深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摇摇头。又抬起头看看我,也是yù言又止,半天才道:“总之……我还有事……梦阖君这个笨蛋就……拜托你了……”
这少年来时无声,去也无痕。只剩我和梦阖君大眼瞪小眼。
“伯奇是谁?”我难免疑惑这少年来历。
梦阖君撅噘嘴撒娇道:“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可是哥哥,我最讨厌他了,这家伙整天神神秘秘,不知又在盘算什么。”
“他也是梦灵?”
梦阖君点点头:“是的。不过他比我还厉害,以前……”梦阖君话音一顿,偷偷捂住嘴巴,“我不能说。”
我知道她有些规矩十分奇奇怪怪,便也不勉qiáng。只又问了些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原来母亲不过将她带回沈家看管了不到百年就将她放了,她得知我去苦拙山也前去试探,但梦灵有神形而无实行,苦拙山外下了禁制,她也不得而入,就又四处游dàng,逛得累了就又回沈家,母亲其实也未特别为难她。
我拉着她问母亲境况,梦阖君道母亲安好,我这才放心。
第32章
第二天我换洗了衣服,到了母亲所居锦荣苑,母亲身边的内侍通报一声,才传话让我进去。 父亲xing格寡淡,又鲜少在家,我自小就是在锦荣苑由母亲教养长大,母亲身边的婢子仆从我都熟识得很,但这一路却没见到一个熟悉面孔。
锦衣内侍将珠帘掀开,我进了内室,看见母亲坐在堂座之上,旁边一只青玉花瓶,里面斜cha几支重瓣牡丹,锦绣艳丽。鼎炉之内焚着淡淡馨香,气味倒是十分好闻。
母亲仍是艳丽美貌,眉目明艳,光彩照人,但发间确实多了些白发,我不由心头略有酸涩。
我和母亲三百年未见。我从她最得意的儿子,变成沈家最不愿提起的耻rǔ。母亲一生心气极高,出身贵族,夫家显赫,在娘家掌家,在夫家一样掌家,从没有人敢给过她脸色。可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却叫她这样失望。
我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愣了许久,才小声叫了一声母亲。
母亲神色复杂,看了我许久,闭了闭眼:“给少爷摆座。”
以往我都是直接坐她身边,现在却只能在对面gān坐。我手在袖中握紧又松开,但看着周围几个陌生婢子,许多话也终是说不出口。
我与母亲对坐,相顾无言,正不知如何开口,又听见珠帘碰撞的清脆声音。
“母亲。”
听见声音,我已知道是沈决。
沈决穿了一身锦白长衣,外面裹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皮绒,映得脸上光彩莹莹。要说我俩其实样貌有几分相似,但沈决长得有几分女气,一张潋滟凤眸微微上挑,再配上一张羊脂玉似的瓜子脸,他一个陪嫁丫头的儿子,在我身边只有陪衬的份,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我挑剩下的,婢子婆婆只会jīng心看护我,谁会管他,小时候长得瘦弱,脸又漂亮,颇有些弱柳扶风,我实在有些看不上。他小我几岁,矮不隆冬时候只会胆怯跟在我身后求我跟他玩,但我最喜欢欺负他,尤其看他哭了就取笑他是个女孩子,还吓他以后要将他嫁出去给人做炉鼎。也是因此,他后来颇忌讳别人谈论他外貌。但看他现在这般chūn风得意,想来是我走了他苦尽甘来,再没人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但我我端坐不动,也没有起身。
母亲微微蹙眉:“凝儿,怎么不跟你弟弟打招呼。”
我微微一愣,不敢相信母亲叫我和这个丫头生的庶子打招呼。若说我不把沈决放在眼里,母亲又何曾把沈决放在眼里过。
沈决微微一笑,一双凤眸更显多qíng:“母亲,无事。哥哥长途跋涉,必然累了。”又转头对我微微笑道,“我怕你舟车劳顿太过辛苦,所以不敢叨扰,听说你来看母亲,我才赶紧过来。我也知道准备仓促,给你安排不够周详,但毕竟要在意他人口舌,不好让你太过张扬。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只管找我安排。”
母亲闻言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欣慰笑意:“你做的很好。”母亲又微微皱眉看我,“昨日柯儿大张旗鼓将久芜居换个彻底,你也跟着他胡闹。柯儿一向沉稳,怎么这回被决儿比下去了。”
我却觉得简直羞rǔ,更震惊母亲对沈决态度。我沈凝在沈家什么时候有他说话的份。就算我如今落魄,可母亲怎么对他好像十分信任热络,难道我一个亲儿子还比不过他?
我抬起头看沈决,才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看,一双凤目微微上挑,似笑非笑。
我微微皱眉别开眼去,不qíng不愿起身,声音也是冷淡:“这些年多亏庶弟照顾母亲。”
母亲闻言脸色一变,但还未开口,沈决已抢先:“应该的。我生母早逝,自幼教养于母亲之手,能够尽孝是我的福气。哥哥在外流落许久,也吃了许多苦,如今回到家里,尽可放心。”
我心中冷笑,觉得他实在虚伪至极。
沈决似看不出我眼中讥诮,仍是温和道:“家中产业现在是我在管,但哥哥回来了,我已叫了账上几个掌柜,等哥哥休息好了,便可jiāo接。只是……对外不好说你掌家,总要桃代李僵,免得落人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