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陶渊意味深长地重复道:“但凭公主吩咐。”
从岳麓茶馆出来后顿时觉得神清气慡,地底下毕竟空气不流通,又随时担心忽然来个地震什么的,所以刚谈上一会子话就巴望着出来了。
不过进去的时候是一人,出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俩。
陶渊给我找的影卫,男的叫阿左女的叫阿右,年龄均在二十出头,jīng通十八般武艺包括易容术藏身术忍术等,平日里几乎可以完全消失在我面前,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冒出来,当然,如果我觉得无聊想找人聊天也可以唤他们出来陪吃陪喝。
之所以需要多叫来一个阿右是为了更贴身的保护我,譬如上茅房洗澡或与某人闺中那啥的时候,她也要寸步不离的跟着,阿左守在外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攻一守配合起来比较天衣无fèng。
朗月皎皎。
我本打算回公主府歇下,但忍不住想知道西毗港那处究竟是个什么qíng形,纠结一番还是雇了马车往那儿驶去。
不出所料,因出了如此大案,原本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路变得寂静冷清。码头均被重兵把守,只是夜已深,河中打捞尸首的官兵也渐渐退下,明日继续。
我下了马车一路沿岸而行,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见不远方河面有只缓缓行驶的小舟,舟上有人打着灯笼有人高声吆喝,却听不清他们在作甚。我就近问了停驻在岸边的渔民,他道:“这几个似乎是国子监的学生,今日有画舫沉于河中,其中就有他们的朋友,似乎是叫白玉京的,还给了我们银子寻了大半天……唉,都沉了这么久了,就是找到了也……”
是陆陵君李杜苏他们……
我遥望河上那零星一点光,眼角有些泛酸,这夜凉风清的,不知他们还要寻上多久。其实除了陆陵君,我与其他人并不相熟,只不过喝过一次酒,谈过几次天。但他们均以诚心相待,我又岂能怀疑他们?
回过身,望见一人立在石栏边看着我。
他臂上缠着布条悬在胸前,不若往日般意态安然。
我忽然在想,若当日能预知此时此刻,我还会不会那般持着那分执念用箭刺向聂然的手背,让自己随波逐流。
明明在半年前还是满脑子的牵挂与怨恨,那浓烈的qíng感似乎已是很遥远的事了,仿佛连那个有些敏感脆弱瞻前顾后的和风也在逐渐离我远去。
聂然走至我面前时,一股风擦着我鼻子尖一阵凉,我先开口问:“你的手没残吧?”
聂然没有被我逗笑,淡淡点了点头,“你呢?”
我笑说:“毫发无损。”
聂然又点了点头,不再吭声,他在此处大抵是为了看着陆陵君他们,我也不知该找什么话题聊,只道:“那我先走了,回见吧。”
“公主殿下。”聂然轻描淡写地道:“下次见面,是否该这样称呼你呢?”
我怔了一怔,他终究还是知晓了:“若不是在朝堂上,私底下随便叫,我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话撂下了我转身往马车方向行去,聂然加快步伐挡在我跟前,“你知不知道你的处境有多危险?”
我道:“不就是刺杀么?不必小题大做。”
聂然冷然道:“你用自己的xing命做这个公主的替身,可有想过值得不值得?”
替身?什么替身?
我呆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然道:“襄仪公主早在两年前驸马寿诞时就已遭遇不测,你怎么可能会是她?”
我反应了好半晌,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看来他是不知道我死里逃生并用和风这个身份生活了一年多,但……他是如何得知襄仪公主遭遇不测呢?莫非是他……不可能,依时间推算,当时他已失忆为煦方,自不能参与其中……如此,他必是知道太子寻替身乔装我一事,误把我当成冒牌的了……
只怕这其中关节远不如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说:“我是谁,有没有xing命之忧,值得不值得,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聂然脱口道:“怎么和我没有关系?!”
我呆住。
他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聂然冷笑之后还是冷笑,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表达个什么中心点,他纠结半天发现一时半会儿和我说不通,索xing一把扯住我道:“总之,若你并非嫌自己命长,就不能再回去当那个公主的替身了。”
我挣了挣,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聂然揪得更紧,他早已认定了我是假的,只道:“你何苦冒这险?若是为人所迫,我可以护你周全。”
我当真是有嘴说不清,正担忧着阿左阿右会不会跳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下,一只手突然横在我们跟前,修长的五指握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聂然肩上,那人漫不经心地道:“她满心满意惦念着做这公主,啊,冒牌公主,自然不是为人胁迫,而是另有他因了。”
……这家伙为何次次都是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宋郎生朝我凝望了一眼,又略带挑衅的看着聂然,道:“因为她已经爱上本驸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第二十四章
“因为她已经爱上本驸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宋郎生这话让我面皮不禁抖了三抖,一时间各种念头纷涌至心,聂然怔然之下松开我的手,而宋郎生牵住他松开的那只我的手,挑眉道:“聂大人若无他事的话……”
他话未说完,聂然已出言打断道:“那么你对她呢?是真心还是利用?”
这一发问倒是先把我问住了。
宋郎生把深qíng目光往我身上放上一放,又落回到聂然处,正当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ròu麻兮兮的论调时,他道:“自然是利用了。”
……我斜视他,他很平静地看着聂然道:“有何不妥?”
聂然挑出一抹薄笑盯着我:“你明知他是利用你,也心甘qíng愿?”
我不晓得宋驸马唱的是哪出,也没想好是否要配合着他演下去,但瞅着聂然那笑里带着嘲讽,索xing默不作声,宋郎生勾了勾唇,握着我的手绕过聂然上了马车,放下帘帐让车夫策马驶回府邸。
因马车是临时雇的,内里不若府中的车宽敞,我与宋郎生排排坐着挨得甚紧,躲也躲不到哪儿,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车内寂静。
我脑中一片混沌,一会儿在想宋郎生为何会在此出现,一会儿在想他烧是否退了药是否喝了,一会儿在想他对聂然那般说法是为了故意气他么,想了半天就是不敢问出口,说来也怪,我对宋郎生的态度素来是直来直往,有什么迷惑求解什么,有什么怀疑质问什么,只求坦诚不欺瞒,这会儿子何以瞻前顾后了?
半晌,宋郎生忽然问:“你在想他么?”
我一怔,转头望向他,宋郎生顿了顿:“你在想聂然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