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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作者:容九 时间:2023-02-20 11:44:27 标签:容九

  正是我刚认识大哥哥不久时,父皇写给我的亲笔信。

  所谓与宫女胡闹,说的是我以采蜜的身份溜出山庄在民间逗留之事。

  而信中几番提到的书生,恰是当时的大哥哥宋郎生无疑。

  我闭起眼努力回想。

  这封信……应是当年我溜出玉龙山庄,让采蜜乔装成我时,掌事公公送来的。

  奇就奇在,何以采蜜由始至终都没与我提过这桩?照理说,父皇送来的信,她没理由藏着掖着。

  “为何如此神神秘秘?”

  宋郎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飘来,我悚然转身。

  “不是让你在外边等着么?”

  他无语,“起风了很冷好吗?”

  我心怦怦直跳。

  头一次害怕被宋郎生察觉到我就是当年的小妹妹。

  倘若那封信不假,倘若当年真是因我的关系才顺藤摸瓜查出那宗谋逆案……

  不,这还不算最糟的……宋郎生若是瞧见这封信,会否更误以为我是为了助父皇查案才故意假冒宫女接近他……那——

  “你不是说有东西给我瞧……”宋郎生低头四顾,“什么东西?”

  我手心全是汗,下意识的把信纸背在身后,藏入袖口之中,然后顺手从书堆里拣起一本书给他,“这个……我是想起一本好书就想推荐给你看看……”

  宋郎生端详着那本书的书封,一字一句道:“绣、榻、野、史?”

  “……”

  宋郎生的脸刷的就红了,“公主是在暗示……你想……那个么?”

  我哭丧着脸勉qiáng点了个头。

  “虽、虽然我也……但太医说公主还需好好调养数日……公主你别急……我们……”宋郎生的脸越来越红,“我们,来日方长。”

  是夜,驸马翻来覆去久久才安静下来,而我回想着那封信的一字一句,犹如根根小刺,难除难安。

  日上三竿。

  我是让阿右从房梁上跳下来的动静给整醒的,醒来的时候驸马已去早朝,阿右持着一卷密卷递至我跟前,“公主,此乃采蜜卷宗。”

  我将其展开,只听阿右道:“原来此前陛下也一度命人查访采蜜的下落,只可惜她这些年一直下落不明,明鉴司所留存的,皆是她失踪前的痕迹。”

  我扫遍了上头所录采蜜的出身经历,并无不寻常之处,只是在最末尾处提及采蜜失踪那夜疑似被一名男子带走,明鉴司的影卫追上时除了一堆已经死去的杀手,再无其他可疑人。

  而遗留下的物什,有刀剑,还有一个锦囊,锦囊里所盛,是半袋味道特别的碎ròugān。

  “碎ròugān?”我不明就里,问阿右,“锦囊你带出来了么?”

  阿右从兜里掏出锦囊,锦囊底色为藕,金丝绣枝,绿丝绣叶,我一眼认出,“这是我的锦囊,我记得当年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我将锦囊翻了过来,囊底破了一个小口,里边空空如也,阿右道:“碎ròugān已发霉生虫,不过……”

  “不过……”我接道,“依卷宗所录,那半袋碎ròugān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

  阿右点了点头。

  “阿右。”我道:“京城所有训狗之所你都走上一遍……若再无线索,去明鉴司调出所有杀手组织的案卷逐一比对,尤其留心栽过梅花的……”

  阿右犹疑道:“时隔多年,恐怕……”

  “狗喜欢嗅熟悉的事物,人也一样。”

  阿右了然点头后凭空消失。

  我穿好衣袜,在屋内来回踱了几轮,想起那封信就召唤阿左下来,把信递给他看,“这信封,若然是在上了火漆的状况下,有没有可能已经被人拆开阅过了?”

  阿左思虑了一瞬,自腰间抽出一枚刀片,小心翼翼的划开信纸,掀开里头,肯定地道:“信已被动过,再原封不动的粘上,从外看,火漆未开,像是未曾碰过的样子。”

  果然。

  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你轻功好,现下就去跟着采蜜,若有异处,回来禀报。”

  阿左飞一般遁后我直接去了趟刑部。

  刑部侍郎因康王一案被撤职查办,何尚书早已忙的焦头烂额,见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更是一脸惆怅,好在我没出甚难题,只让他把近些年几桩大案的卷宗调出来,他恭恭敬敬请人搬出几箱后就留我一人在室,我直接翻出那年谋逆案,一览而尽。

  那是一宗险些成功的谋逆案。

  前禁卫军同龄秦松、左右大将军路宁,趁父皇狩猎期间意yùbī宫篡位。

  这群人原本皆为前朝旧臣,当年父皇打江山,亏得这群贪生怕死之徒投靠的投靠、投降的投降,方能顺利的直捣皇城称帝,从而改朝换代。

  立朝初期,根基未固,他们手握军权,父皇虽不信任,却也不敢妄动,只得高官厚禄表面重要,后dòng悉他们láng子野心,先发制人,将计就计,终将叛党一网打尽。

  而宋郎生的爹名为君锦之,一名小小书坊先生,在这宗谋逆案中所充当的角色,顶多就是一提供密谋场所的,至少从表面上看,并未起什么大作用。

  让我比较在意的是,这起谋逆案的主使头头秦松年过半百却无子嗣,即便是给他抢到皇位也当不了几年,费这么大劲造反是为哪般?

  更让我疑惑的是,这卷宗上记载着君锦之等人在叛逃途中为官兵擒获万箭穿心而死……可宋郎生明明说过,他爹娘是被困在一个疫村染疫而亡的。

  他既然承认自己的爹娘是货真价实的叛党,就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那么这其中出入的根源是什么呢?

  我多看了一轮案卷,依旧毫无所获,只觉得重重疑点犹如星星般在眼前打着旋。

  拆封过的秘信、把秘信藏起来的采蜜、冒充我的身份同宋郎生远走的采蜜、父皇派明鉴司追踪到死去的杀手、还有——盛着半袋碎ròugān的我的锦囊。

  我闭起眼,重新把所知的碎片梳理了一遍。

  当年父皇先是从我这儿查出宋郎生的爹与谋反案有关,故而暗地里秘密查访。

  那时的我忙着与宋郎生卿卿我我,出宫在外,与此同时,乔装成公主的采蜜偷看过我的信后原封不动的将信藏起来,未曾与我提及此事。

  随后谋逆一案震惊朝野牵连无数,而宋郎生举家连夜逃离京城。

  想到此处我倏然睁眼。

  是了!

  按理说,犯了滔天大罪的在逃要犯,父皇大可调遣举国兵马追杀,而非暗地里请一群无名无姓的杀手连夜暗害……

  再者,若当年派去追杀宋郎生一家的杀手是父皇的人,他根本没有必要动用明鉴司的力量去追查。

  那么,当年真正想要置宋郎生一家于死地的,另有其人。

  那个人,正是悄然看过父皇秘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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