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荫
现在该往哪里去?四周都是降龙堡的人,都想置凌烈于死地。而他却只有一个人,还要保护失去意识的凌烈,没有后援,更不知该相信谁!
可是,已经没时间再犹豫了,凌烈必须离开这里!
练无伤躲在角门边上,看了看四下无人,飞身掠出。途经中庭,正逢夜巡的家丁走过,连忙闪到一棵树后。
眼看这行人渐渐走远,练无伤方舒了口气,背上却传来凌烈的梦呓声!
很轻,却足以bào露他们的藏身之处!
“谁!”
“来人呢,有贼!”
一瞬间,无数道身影纷纷扑至。
练无伤背紧凌烈,纵身跃上房顶。房顶空阔,更能全力施展轻功,虽然背上多伏了一个人,练无伤的身影却象飞鸟一般敏捷,几个起落就将追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确定他们一时跟不上来,练无伤放慢身形,轻轻落下地面。这一闹,整个降龙堡一定都被惊动了,房顶虽然易于施展,但也容易被人发现行踪。眼前这个庭院落叶堆积,显然很久没人来过,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
脚步踏在落叶上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响声。响声很明显,因为四周很静,静得诡秘,静得让人可以感受到自己心底隐藏的惶恐。
然后,练无伤停住了。
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树下,大片树荫隐去了他多半个身子。“朋友,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有什么目的,跟我回去吧。”
他慢慢从yīn影中走出,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有如冠玉一般端正美好,他的气度更是沉稳从容,然而这种从容的气度在看清练无伤的脸后一扫而空,只剩下愕然:“无伤,怎么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练无伤神色冷然,缓缓放下凌烈,一抖手,长剑出鞘。
“你这是做什么?”任逍遥吃了一惊,目光一转,终于看清倚在练无伤身旁血迹斑斑的少年。“凌烈?他怎会在这里?”
“我在地牢里发现了他,你难道不知道么?”
任逍遥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明白了,全明白了!为什么无伤的剑会指向自己。
所有人都说凌烈畏罪潜逃,离开了降龙堡,就连他这个主人也这么说,可现在,凌烈却从降龙堡的地牢里被发现了!
“你认为是我设计了凌烈?”
练无伤不答,这事qíng如此扑朔迷离,他实在不知该相信谁。
远处传来鼓噪声,练无伤回头看去,黑暗中几条白影正向这里迫近,心里顿时一阵慌乱,猛然间手腕一紧,已被人拿住,不由惊呼:“啊……你做什么?”
怎么也想不到,任逍遥竟然趁机出手!练无伤心头一凉,终究错看了此人!握剑的手再不迟疑,向前一递——
任逍遥闷哼一声,却并不放手,反而将练无伤拉到自己身边。
“放手!”练无伤又急又气,本可以一剑结果了他的xing命,想到这些日子的qíng谊,竟然下不了手。
忽然,一件器物被塞到手中,任逍遥的声音在耳边道:“从这里向前有个侧门,出了侧门往西是座山,沿山道走你会发现一间茅屋,把这玉佩jiāo给茅屋的主人,他……他自会护你周全。”
练无伤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快走!”
练无伤只觉一道掌风将自己托起,连忙抓紧了凌烈,借势一跃,人已飞过高高的院墙,落在一条辅道之上。他不知任逍遥用意为何,愣了一愣。
隔着墙只听有人叫道:“二公子,你怎么了?来人呢,二公子被贼人伤了!”
然后是任逍遥微弱的声音道:“我没事,他们……他们从那边逃走了。”
练无伤再不敢迟疑,展开轻功疾行。可追兵的吆喝声越来越小,竟是向反方向追下去了。
一路行去,果然在尽头处发现一道门,门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一削便断,看来已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到这时候,练无伤心中再无疑惑,只剩下了悔愧。任逍遥始终是诚心以待,而自己却辜负了他的一片至诚。也不知他伤的重不重,自己那一剑,似乎刺得很深……
哎,只怕伤得最重的,还是他的心吧。
心里自怨自责,脚下可不敢停歇。行了一阵,前面地势渐高,一座山峰耸立在面前。更有一条羊肠小道从山脚下铺开,一直延伸到深山深处。
山路颠簸,练无伤虽然尽量让身形放平稳,凌烈还是感觉到了,呼痛出声。
“凌烈,你醒了?”
“无伤……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听到熟悉的声音,凌烈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好像有千斤重。“无伤,我好难受。”
“再忍忍,很快就安全了。”抬起头,一角屋檐从树丛中露出来,应该就是任逍遥所说的地方。
应门的是个猎户打扮的老者,虎背熊腰,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见了这láng狈的两人,先是一脸防备,可当任逍遥的玉佩,神色便温和下来。
“你们既是二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的客人,就算有天大的麻烦,我也会护你们周全。”
茅屋很小,里外三间房,老者将他们带入里间。“老儿姓张,你可以叫我张猎户。”
练无伤点点头:“张老爹。”将凌烈安放在chuáng上,帮他处理伤口。
凌烈不安扭动着,轻声道:“无伤,我好冷,我的寒毒是不是又犯了?”
“傻瓜,你身上的寒毒早清了。”你不知道的是,那寒毒如今已经转嫁到我身上。哎,从那时候起,你我的命运就已连在一起。
张猎户cha口道:“他是不是发烧了?”
练无伤一想不错,伸手去探凌烈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这可不妙,这荒郊野岭,又是半夜,哪里去请大夫?”
练无伤眉头紧锁,这时候降龙堡的人正在四处搜索他们,出去无异自投罗网。
张猎户忽然想起,“我腊月间生了场风寒,还是二公子给请的大夫,当时的药还有一些,就不知能不能用。”
“带我去看看。”
练无伤久以采药为生,对各种糙药的药xing知之甚详,当下挑拣出一些来。虽然不全,多少有些效力。
“你陪着那位小哥,我去熬药。”
“多谢老爹。”练无伤真心感激这位仗义的老人。
老猎户哈哈一笑:“二公子对我有恩,我照顾好你们就是报答于他。你要谢,就谢他吧。”
练无伤想起任逍遥的一番相待之qíng,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一时间不觉痴了。
***
火盆烧的极旺,身上也加了两条被子,可凌烈依然冻得发抖。他小声问:“无伤,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等烧退了,你就好了。”练无伤坐到chuáng沿,轻轻握住他的手。少年的脆弱让他心怜,恨不得以身相代。
“你别骗我,我全身都象不是自己的,我一定是要死了。无伤,我有些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