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荫
如今,有人在这“寡淡”的壁垒上打下了缺口,所有的感qíng便跟着源源流出,不可遏抑。
打下缺口的这个人,就是凌烈。
练无伤很清楚,隐居山林是不得已的选择,一旦凌烈恢复了武功,所有的宏图大志也会跟着苏醒。要报仇,要重振昊天门,要称霸武林扬名天下!“归隐”,终究是一句空话!
所以越接近目的地,他越担心。既怕找不到宝藏,又怕……找到了。
拉开凌烈的手,练无伤转过身,深深的凝视他。
凌烈被他看的耳根都红了,手足无措的道:“无伤,你别这样!你这样看着我,让我忍不住想……想亲你。” 呜……无伤根本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惑人!
然而令凌烈吃惊的还在后面——
练无伤慢慢的靠近,伸手拉低他的头,然后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无伤在吻他,主动地吻他!
一瞬间,天旋地转,凌烈昏头胀脑地吻了下去。
沉浸在深吻中的两人,谁也不曾听到,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慌张的拣起落地的东西,匆匆走开了。
第十六章
踉跄着走出很远,任逍遥心中的震惊却丝毫没有平复。天,他看到了什麽?无伤和凌烈,他们……在拥吻?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呀!
世道虽然鄙夷男风,但任逍遥游历多年,这种事不是没见过,何况他早已知道练无伤的一段过往qíng伤。可为什麽,一旦活生生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他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更令他惶惑的是,心为何会隐隐作痛?当看到练无伤顺从的依偎在凌烈怀中,他的胸口就好像被大石砸中,几乎喘不过气来,满嘴都是苦味!
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爱上无伤了!
从第一次见面,就被那双gān净的眼吸引,这是久历江湖的他从没见过的。慢慢的发现,这个冷淡坚qiáng的人,内心却是如此凄楚无依,尤其眉间那若隐若现的脆弱更是紧紧揪住了他的心,不知不觉中牵引著他的视线……
想为无伤做些什麽,想看他笑,想抚平他的伤痛,让他活的快乐──这是自己最大的心愿。可这个心愿却在别人身上达成了。
无伤,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只有这个人能打开你紧闭的心门,你对他割舍不下的关爱原来都缘自qíng之所锺?
倘若如此,我无话好说!
我……只想看你笑罢了。
如此而已!
***
昊天门的墓地建在离天门宫二十里的一片高地上。背靠群山,俯瞰下去,一条河带源远流长。上下呈虎龙之相,集地气之盛。
墓园占地甚广,东面齐集了西门氏十二代先祖,背山面水,一字排开。西面是十余座新坟,修建得十分简单,那是凌烈上次来时为死去的父母叔伯立的衣冠冢。
“外公的墓在这里。”
凌烈带著他们来到一座墓前。这就是一手创建了昊天门,被誉为“武林神话”的盖世奇人西门海天的长眠地。它远离其它坟茔,规模也大上许多,正如它的主人,傲视群雄,绝世无双。
坟墓由坚石砌成,最特别的是墓前由大理石方砖平铺了一丈方圆的底座,碑前不远有一处微微凹陷,那是给人跪拜之用的。
练无伤伸手触摸著碑文上师父的名字,低声道:“师父,无伤来看您了。”
恍惚间,师父的音容笑貌,谆谆教诲,如在耳边眼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很自然的跪在了在那凹处,伏身叩头连连。
师父,无伤不孝,不能见你最後一面。
你把无伤养大,教我武功理义,俨若生父。无伤非但不能报答教诲之恩,反而令师门蒙羞……是无伤对不起师父!
无伤本无颜见你,只求师父知道,一切都是无伤的罪孽,只怪无伤一人,千万不要责怪凌烈……
“好了,无伤。外公看你这麽伤心,一定不会怪你。”
“不错,起来吧。”
凌烈和任逍遥站在一旁,见他额头已然磕出了血,依然不肯停下,连忙拉住他劝慰。
任逍遥看那地上斑斑血迹,心下黯然,可想而知,一直隐藏在练无伤心中的负罪感可有多深!忽然他目光一闪,盯住了大理石上的花纹,叫道:“你们看,这块石头上的纹路好生奇怪,好像……是字!”
凌烈扶住练无伤,一同观看,果然见那石上有字。只因刻得极浅,而大理石本身就有纹理,所以若非伏在地上仔细看,绝难发觉。
“一一、二三、四六……十九”凌烈一边念一边皱眉,“什麽意思?”
任逍遥想了想,忽然走过去,在第一行的第一块方砖上狠狠击了一掌,又在第二行的第三块方砖上击了一掌,直击倒最後一行的第九块方砖。
最後一掌落下,只听轧轧声响,地面震动起来,三人几乎站立不稳,回头一瞧,那坟茔竟然从中开了!
这变化实在出人意料,三人都是目瞪口呆。愣了一愣,凌烈跳了起来:“原来宝藏还有机关,怪不得我找不到!”
任逍遥喃喃地道:“果然高明。只有跪下行礼才能看到这些字,而肯行礼的必然都是昊天门人;一心索取宝藏的外人是断断不会向墓碑叩头的。”
“不错。”凌烈握住练无伤的手,“ 无伤,多亏了你。”
“不错,多亏了你们!”
冷冷的声音介入进来,三个人都是一惊。
“什麽人?”
西面几十座墓碑後面,忽然出现无数条人影,慢慢的向他们bī近,形成包围之势。
“这麽是你!”凌烈见那领头之人,顿时变了脸色。这人竟是降龙堡的新任堡主任自在!
“怎麽不是我?”任自在冷笑,“你们真以为这么轻易就能从降龙堡逃出来?”
比凌烈更吃惊的人是任逍遥,他踏上一步:“大哥……”
任自在眼里闪过一丝诡色,笑道:“二弟,辛苦你了。多亏你用苦ròu计骗得他们的信任,又将他们带到这里,若非你沿途留下标记,我更不可能追来。这一趟,要记你首功。”
“什麽?”任逍遥一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惨白!
凌烈咬牙道;“是你这jian贼!”
“不是……”
任自在喝道:“二弟,你还不过来,等著他们杀你麽?”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练无伤,长剑出鞘。
无伤,你不信我麽?任逍遥用眼神询问。
练无伤面沈似水:“那本武林志是你拿来的?”
任逍遥道:“不错。”
“咱们行踪如此隐蔽,他们还能跟来,你怎麽解释?”
“我……不知道。”
练无伤举起剑,森然道:“你还有何话说?”
事到如今,所有疑点都指向他,还能说什么?任逍遥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你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