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传
“对,其实他们一年中有一大半的时间住在断天崖。”
“你也去过那里吗?”的
“嗯,断天崖是个像昆仑一样的仙境。”
秦夕向往的神色让我不由得感到好笑:魔教的总坛居然会像仙境,讽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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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二十七年,蜀郡边缘部落叛乱,就是这么一场小小的战役断送了天朝一位沙场悍将的xing命,怎能让人不觉得匪夷所思?
“殿下,你懂qíng吗?其实一开始我们跟所有人一样去追逐,去讨好,去示爱,当这份感qíng得到点滴回报,我们就会变得贪婪任xing,爱就变得狭隘,我们渴望占有完整纯净,一旦事与愿违,恨就油然而生。可是我们连路边的乞丐都会施舍,为什么还要对心爱的人如此残忍?最后,有些人会选择继续爱下去,默默地爱着,静静地守候,这个时候爱就变成一个人的事,一杯苦酒,孤独沉重。”秦夕轻笑着看向我,她的笑容缥缈嘲弄,不知是在讥讽我还是她自己,“卓叔叔走的那天,爹爹一直握着他的手,他们似乎知道这是第一次牵手,也是最后一次了。七日后,元帅战死的消息由郡守亲自带到秦府,娘哭了,大哥哭了,我也哭了,爹爹却一直坐在院子里沉默着。”
“太傅什么都没说?”我不信,莫名其妙中箭身亡,叛乱平息后直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找到,怪不得全天下都说是父皇下的手。
“后来没多久爹爹就决定回京复职,临走前问天来了,他一直看着爹爹,似乎在等着什么,最后爹爹叹了口气,他说他要把这一生给娘,给我们,给这个家,huáng泉路上,卓叔叔等着他,等着他以后的生生世世。”
“莫问天是为司徒祈颢来的吧?”
“爹爹给了他一封信,让他转jiāo给司徒叔叔,娘告诉我那是一张白纸,因为她看着爹爹提笔从日出站到日落,什么都没写。”
“司徒祈颢收到信的反应又如何?”
“问天说……,司徒叔叔笑得很幸福……”
秦夕微侧过头,轻声呢喃,神色迷惘,我也是满腹不解。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每一个谜底的答案都是另一个谜,那一天看着日出日落,太傅都回忆了些什么,做了何种决定,没人知道。司徒祈颢笑的是什么,他从一张白纸中读懂了什么样的感qíng,也没人知道。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秦夕缓缓站了起来,“殿下,时候不早了,我想先回房。”说完,她俯身行了个礼,转头离去,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我急忙拉住了她的手,“你还没告诉我太傅在得知卓元帅战死的消息后都说了些什么?”
秦夕没有回头,“殿下真的想知道?”
“对!”
“那天,是我把郡守带来的信jiāo给坐在院子里喝茶的爹爹,他看了后就抬头仰望着天空,很长一段时间,信都从他手里滑落了,我急忙蹲到他身边,把信捡了起来,这个时候我听见爹爹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他说:日申,我终于开始恨你了……”
“不可能!”我想起太傅温暖平静的笑容,想起他与父皇深qíng依偎的身影,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殿下,不要对我太好,不要回报我的爱,永远离我最远,永远当我陌生。”秦夕一边说着,一边挣脱开我的手,“这样我就能一直追逐,不会有贪婪,不会有索求,不会有独占,更不会有以后的恨……”说完,秦夕转身离去,裙衫飘扬,美丽纤细的身影没有一丝软弱。
天空,忽然落下一滴一滴的水珠,不一会儿,连绵不断的雨声传来。我把手伸出竹亭外,雨水打在肌肤上,冰凉彻骨,就像秦夕的眼泪一样。
她是个女人,我让一个爱我的女人承受着我的孤独罪孽荒唐。
第一次,我的心有点痛,因为我感受到了她的泪……
第四部 第九章(大结局)
昊天三十九年除夕,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夜,因为它给所有人都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父皇,我想以后每一年除夕都将是他永远的痛。
皇家的除夕之夜总是热闹非凡,歌舞升平,君臣同乐,除了太傅。父皇不允许一个娼jì进宫,所以每一年除夕太傅都在自己家中陪着妻女。
以前我不懂,现在有点明白了,也许对太傅来说“家”比qíng或者比父皇更重要。
那一晚,很累,很空,跟从前无数个夜宴一样。
皇宫朝堂内到底有多少黑暗虚伪肮脏恶心,也许对于第一次看见的人会有震惊,但是对我来说,从小耳濡目染,甚至一点点在学习,一点点在经历,直到今日已经习惯了麻木了。有时候我在想,身处其中的人个个聪明绝顶,圆滑事故,而每一个骗局陷阱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他们一定感受或者推测到了,最后的失败到底是由于太过自负还是太过自欺欺人。
太傅说,没有人可以骗你,只有你自己骗自己,骗自己去相信,自然输了。
我从来没输过,因为我从来不自欺,那么秦夕呢?我总是想从她的每一句话,每一抹神色,每一个动作中找到一丝一毫的虚qíng假意,可是,没有,我甚至一天比一天更能理解她的矛盾痛苦和一颗殉葬般的牺牲之心,还有浓浓的沉重的爱。
如花般娇媚的少女,她从没在我眼前掉过一滴泪,柔弱的身躯,甜美温暖的笑容,她的包容像母亲,她的守候像qíng人,她的支持像知己……
一整晚我都在想着秦夕,一整晚母后都在尽职扮演着一国之母,一整晚父皇都在静静地品尝着美酒。
也许他的龙椅真的太高了,所以没有人看见他肩膀上的那滴血;也许太傅的qíng网编制得太完美了,整整十二年终于让父皇卸下了所有的警觉。
因此,直到夜宴结束,父皇回寝宫休息时才发现了那滴触目惊心的鲜血,很多年前他亲自为一生最爱戴在右耳上,他告诉他:红色是朕与你的鲜血,如果有一人去世,石中的血液就会流出,直至透明……
那一晚,我是被母后从睡梦中叫醒,她拉着我不顾宫中规矩执意带着众人来到了秦府,还没走进门就听见父皇的怒吼和碎碎的啼哭声。
侍卫们护着我走进了太傅的卧房,我看见那个温暖慈祥的人似乎没听见周围的嘈杂声,安安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
“太傅……”一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骄傲俊美的秦湮在哭,云裳与父皇怒气冲冲地对持,其他人除了季成风秦善范莘外,我一个不认识,像是江湖中人。
秦夕!她在哪儿?
我一手抓住哭红眼的秦湮,他指了指旁边的卧房,我急忙推开围住的众人赶了过去。临出门前,听见云裳冰冷控诉的声音,“你还记得昊天二十七年的蜀郡叛乱吗?所以,他不想见你最后一面……”
父皇,你一生唯一的错,让你失去了一生最爱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