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问号变成人
“放心吧,”林亦初笑了一下,她进一步确认这是个谨慎且心软的好人了,“我知道微表qíng不能作为证据,不会根据你的推测粗bào对待那些学生,只是希望尽量缩短破案过程。”
微表qíng对判断谎言的作用非常有限,准确率很低,除非对方是很熟悉的人。办案过程中,警方要使用微表qíng,要以对嫌疑人的前期分析作为基础。即便如此,它也只能是一个不能起关键作用的辅助。*
但训练有素的人可以借助这个辅助,结合审讯技巧,在更短时间内判断要不要先对某个人进行深入调查,某件事是不是需要深挖,从而提高办案效率。比如通过微表qíng认为A在一件小事上说了谎,那A很可能在更重大的事qíng上也说了谎,这个人就需要重点关注。
据说学习微表qíng最快的就是老师,他们在知道理论知识前,就能判断学生说忘带作业是不是根本没做。反过来,这证明了这样的老师打心底里关注学生。这也是为什么林亦初听说文灏擅长微表qíng时没有很吃惊,不觉得这像另一件事那么让人难以理解。
文灏是个懂微表qíng的老师,审讯对象又是学生,可能他真的能提供一些帮助。
既然答应要去,就宜早不宜迟,林亦初先下楼去,文灏把应安年叫出门,给他说了这件事。
“你会解读微表qíng?”应安年这才知道这点,他不加家长群,又不会与其他幼儿园老师多jiāo流,现在才被告知这个让他心都提起来的事实。
“他真是太能gān了”,“难怪他那么了解小孩子的需求”,都是应安年在那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除此之外,男人还有点惊悚——那不是自己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
文灏不知道他真实的疑问,但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一种过分的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应安年在乐乐的事之外表现得近于失态。
“只是懂理论,用起来可靠度很低。”文灏解释道。
应安年的心稍稍放下了,小孩子心思简单,大人的微表qíng应该复杂很多。这也是个对微表qíng有误解的人。
“只有对熟悉的人判断准确度高些。”文灏继续解释。
应安年的心又飞起来了,自己不就属于他熟悉的人么?
警局不是龙潭虎xué,应安年还是决定陪着文灏过去,就算只能等在外面也行。去的车上,应安年又拿着手机在忙,文灏心里感叹,这个人类朋友真好啊,工作那么累还赶到医院来看教授们,现在又坚持陪他去警局。
实际上,男人眼睛看着手机上打开的邮件,脑子里使劲回忆自己有没有在长发青年面前显出比较明显的表qíng,带有别种qíng绪的表qíng。
结论是,不仅有,而且多。好像有很多次,自己在看到他或跟他说完话后,发现自己的嘴角是翘着的。
不能继续这样,要重新板起脸来。
小时候,自己是怎么学会一直板脸的来着?
*微表qíng的部分参考了知乎上“实际案例中,利用微表qíng破案的作用有多大”这个问题下,答主张悦的回答。实际写的时候,还是对微表qíng的作用做了一点放大。
第37章
区分局*门口,两家人正吵得不可开jiāo,主力是一对中年妇女, 看衣着打扮都是经济条件不错的人家, 就是这不分场合污言秽语的作风嘛……
应安年半分钟前还在默念清心板脸咒, 此时一张成熟帅脸却自然挂了下来,薄唇不悦地抿起, 眉毛下压,让眼窝陷得更深,从深处散发冰冷低压。
修长的大掌越级行动, 没有得到大脑批准就捂上了身侧长发青年的耳朵, 并且不听使唤地黏上了就不想下来。大脑对其擅作主张的行为进行了批评教育,但表扬了它们积极保护青少年纯净心灵的态度, 给它们补了张许可证。
gān燥的掌心贴在脑袋两边,文灏刚从车上下来、经受了一点寒风chuī拂的耳朵感到一阵熨帖的温暖,即便他并不冷。他明白应安年的意思, 但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他不禁又转头看了眼。
偏过去的脑袋被耳边的大掌温柔又坚定地掰正, 文灏向应安年看去,正对上男人不赞同的眼神。虽然不需要,但这种受“大家长”保护的感觉真是不错。文灏突然有种再向吵架现场看一眼的冲动,也不知道是因为别人的架吵得太吸引人,还是想再被掰一回脑袋。
算了,大家长都不高兴了。
长发青年对着应安年展露一个乖顺的笑,微弯的眼睛里透出“老大,都听你的”的意思。应安年不自觉地想回他一个笑容,嘴角都挑起一点了,一下子反应过来,清咳一声,用自制力把笑肌熨平。
一旁看到全程的男警员头上的对话框跳了一下,刷出:『那个好看的年轻人是未成年还是大脑发育迟缓?』
而林亦初抬头看了眼威严肃穆的“公安局”三个大字,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这下知道这位应总为什么没事也要跟来了。
眼看吵架要升级成打架,劝说不成的警员不得不严正警告,再继续下去要按治安管理处罚法处罚他们了,两家人这才恨恨地分开走了。
这时文灏他们已经跟着林亦初进了分局,林亦初问同事外面怎么回事,同事撇撇嘴道:“蒋真和韩玥那两个学生的家长,今天才赶到,一起气势汹汹进来,吵着架出去,孩子都进来了脑子还不清醒。”
脑子这个东西,一旦形成很难改变,文灏这个当老师的也知道外人简单的劝说基本没用,理念的转变缓慢而艰难,要做的是点滴努力。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文灏听林亦初更详细地介绍了qíng况,逐个看了那些学生的资料。失去用武之地的应安年只能坐在外面捧着手机工作。
制冷社的十个成员被分别再次带进审讯室,林亦初亲自讯问,问题经过设计,每个人受讯时间都不长。为保护文灏,林亦初没让他进审讯室,文灏就在外面通过单向玻璃观察,要是哪个地方希望林亦初深入下去,就通过耳机提醒她。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学生故意表现得很硬气,说拘留,“大爷不怕”,说罚款,“有的是钱”,现在都老实了。留个案底都是轻的,要是被打成同伙,那就毁了。
讯问过程中,十个学生都有问必答,尤其是蒋真,怕得不断把话往外倒,问他一个问题,他要扯一长串,头上顶着『我会不会被冤枉进监狱?』,连他们上山随手扔垃圾都说出来了,林亦初不得不打断他多次。
除了蒋真,另外九个都表现得比较冷静。如果他们中真有案犯,这种冷静可能会被理解为罪犯的冷静,但在文灏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他不确定他们在回答诸如“真有弩丢了吗”,“有没有把钥匙给别人或随手放在什么地方”,“学校里最不喜欢哪个老师”等问题时有没有说谎,但他看到的思维能量图纹基本就三种:『真是我们中的人做的吗?』,『到底是谁?』,以及猜测是某位同伴的『会不会是XXX?』。
这些学生谈不上品德优秀,缺点不少,胆子也比较大,但他们对人命的敬畏如同其他普通人,在面对讯问的时候,最想知道的不是自己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而是“朋友”当中是否真的有冷血罪犯,并为此感到恐惧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