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
司马逸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竟是十分的畅快。他边笑边看向李章,却又突然想起他在月下的冷淡自述,笑声顿时哑在了半路。
“王爷?!”李章和王项只道司马逸中了什么暗招,紧张地回身查看。
司马逸尴尬地摸了把脸,示意自己无事,继续问欧阳冲道:“那又如何?”
欧阳冲咬牙道:“那我就信你们一回!”
司马逸颇为意外,正色相谢道:“必不负汝所信!”
其他人见状纷纷大骂欧阳冲,欧阳冲恍若不闻,带着裴君阳拦住苏醒后意yù加入战团的人,趁着他们尚有些迟钝,重手封了xué,再把重新晕倒的人集中在峭壁之下。
白鹿放迷药时虽然极隐蔽,仍有人察觉了她的藏身之地。她本着一贯的小心堪堪躲过,见司马逸和王项果然未中迷药,稍稍松了口气。她继续隐匿,一边等待白司一边准备撤离路线。然而,随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已知白司回来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她觉得心里一点一点地疼像是一点点被人挖走心头的ròu,手中的动作却仍是那么稳那么快,眼睛里也没有一点雾气。当她抱着结好的长索看向司马逸他们时,正看见李章孤注一掷地以身做饵,诱使游斗之人自以为找到突破口地急攻而上。白鹿惊看着两刀一拳双钩一剑同时袭向显得体力不支行动迟缓的李章,一声惊呼刚要冲出口,就见原本纵身后退的司马逸和王项突然双掌相jiāo,竟互相借力跃回那几人身后,一左一右掌剑同出,顿时重创了四人。
眼见李章的剑也点上了最后一人的咽喉,四人中使刀的虬髯大汉竟凶悍非常,受了王项一掌后喷出口血来,仍借那一掌之力向前迈了一大步,变刺为劈,挟着风声砍向李章。李章只得撤剑避让,侥幸逃得生天的使钩人双钩变砸为绞,一下缠住李章的长剑,绊住了他变位的脚步。电光石火间李章只来得及侧身抬臂,拖着双钩架住单刀,左掌直拍使钩人的前胸。那人似是看穿了李章的力不从心,竟毫不躲避,反而全力压上,腾出右手钩向李章胸口cha去,左手钩绞着龙渊和单刀一起往下压。李章拼尽全力也无法架住单刀的沉落,右手钩已落至胸前。李章只觉得胸口一痛,手上一软,左手钩拉着单刀已砍上了肩膀。他无奈暗叹,眼前突然一片血雾,使钩人竟被拦腰砍断,虬髯大汉也大叫一声向下软倒,一柄长剑透心而出。李章再也无力支持,拄着长剑跪倒在地。
“李章!”司马逸满身血污地冲过来一把扶住李章,见他胸口一片深色洇湿在不断扩大,焦急间竟不敢细看伤口。
李章之前示意战术时司马逸甚为认同,待看清他的疲惫迟滞不似作伪时,心头竟有些不安,及至见到他竟然无力挡住迫近的伤害时,更是惊得失色。他自然没空细究自己的心qíng,扶着李章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心里充满了后怕的惊慌。
李章本能地不想和司马逸过于靠近,微微推拒着司马逸,说:“没事。……没伤到……要害。”
司马逸不信,看着李章煞白的脸色,伸手就去解衣。李章坚决地制止,看着同时奔过来的白鹿和欧阳冲,说:“白姑娘应有离开之法,尽早离开此地方是。”
司马逸被李章用力挡住右手时面色已是难看至极,闻言刚想反驳,就听白鹿清冷地说:“李侍卫说得是,请王爷勿再意气用事!随我来!”
司马逸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将龙渊jiāo给王项拿着,自己打横抱起李章,紧随白鹿登上白龙江边的一堆乱石,几下绕转,眼前出现一条不大的石隙,斜斜地连着两江间的峭壁。
白鹿先攀着石隙爬了上去,然后丢下之前打好的藤索,拉着众人都登了上去。上面是条狭窄的石道,蜿蜒而上。众人默默地跟着白鹿走着,石道狭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司马逸无法再抱李章,李章自己扶着石壁,咬牙前行。走不多远就出了石道,眼前一片茂密森林,白龙江在不远处奔腾而过。
白鹿待众人都出来后,把人带上一处高坡,自己跑去白龙江边一阵倒弄,就见江水突然顺着一条沟渠源源不断地灌入石道。众人刚从石道过来,自然知道这水会一路顺流而下,汇入双龙潭边的白龙江,后面的人就算发现了这条路也再已无法沿路而上,已在石道中的更会被水流冲击而下,不禁都有些变色。
“这是谁做的?看这沟渠,像是新挖的。”欧阳冲喃喃地问道。
没人回答他。
白鹿忙着查看李章的伤,王项也拉着司马逸帮他裹伤。司马逸心里不自在,既气李章之前的态度,又忍不住不看,见李章胸口的伤确实不深,放下心来,然后在看清左肩乌紫的五个指印和右肩几乎被砍断锁骨的凌乱刀钩伤时,又倒吸了一口凉气。王项只当弄疼了司马逸,再次放轻手中的动作。司马逸自己身上腿上各有几处刀剑伤,虽未伤到要害,有些伤口也伤得颇深,流了不少血。王项皱着眉头替他一一包扎好,然后才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经此一役,三人俱是伤得不轻,且力竭疲惫,一时都不想再动,闭目调息。
白鹿帮李章处理好伤处就有些发呆,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是我师兄昨日连夜弄好的。”说完,她又深深地垂下头去。
李章见状一愣:“白司他……?”
白鹿呆呆地摇头,心揪作了一团,眼里却依旧无泪。她已试着联系过白司好多次,始终没有回音。暗卫从来不具备正面阻敌的能力,白司久久不回,只能是qiáng行介入后的同归于尽。
李章想着那个一路暗中护送他们进资中的沉默寡言的黑衣人,虽然从无jiāo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决心却是那么明显,以至于让他看到了自己决心之后的那一点怀疑,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侍卫。这样的人,终于死得其所了吗?却是伤了白鹿的心……
李章忽然觉得很难过,替白鹿,替这个几乎不认识的人,心口一阵锥心的刺痛让他猝不及防地捂住胸口叫出了声。
白鹿惊讶地看着李章赤luǒ的胸口正中隐约的一条黑线,问:“你吃过蚀心糙?”
李章摇头。
白鹿忽然想起什么,跑去白龙江边细细查看,不久,就采了几株jīng叶俱是暗红色,顶端结着深朱色小果子的植物回来。
“这就是蚀心糙。”
李章恍惚记起之前被水呛醒后眼前似乎正有一颗这样的植物,恍然点头道:“原来所谓的江水有毒是因为这个。”
“什么?”
“有人告诉我,白水黑水都有毒,混在一起却各自抵消,所以那双龙潭水却是无毒的。”
白鹿立刻明白了:“那黑龙江边必有苍耳苔!可惜,这里已经远离了黑龙江。”
“那怎么办?解不了毒了??”
司马逸初听李章中毒时已是震惊,待知道正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就更是懊悔不已。一路走来,李章已经越来越特别地落在了他的心上,他既是自己的私有物,又是和靳白穆严一样的、能给自己以助力的伙伴。他知道李章不愿意成为他的人,但无论李章愿意不愿意,他始终都是他的人,从无更改过。只是他不知道也不愿去细想,自己与李章的纠缠真正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