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
“皇上!”一旁的御史耐不住,不等周氏再说,自己cha进话道:“李章私放证据确凿,私放的后果人尽皆知。值此需要稳定人心之际,皇上如此私心袒护又如何能让人信服,如何能让朝野上下同仇敌忾!”
“孤只知道他对孤忠心耿耿向无二心!你们一味钻营非要去他而不快,倒让孤怀疑你们的真正用心!”
御史跪地磕头:“太皇太后明察!下官一片丹心遭此污rǔ,下官求乞骸骨!”
周氏坐在舆中伸手虚扶:“御史大人快请起。皇帝连遭变故心xing难免偏激,请御史大人原宥些个。此人能把皇帝迷成这样,必是有些狐惑功夫。既然皇帝非要留他在宫中,那就说不得,哀家便亲自揭了他这层人皮!”
“太皇太后!”
“皇帝无需多言!哀家统理后宫日久,比皇帝更知道分寸!既然皇帝铁了心要把此人护在宫中,哀家怎敢不替你看着!皇帝可以不在乎自家声名,哀家却不能不顾阖宫后妃的名声!这人若是定要留在宫中,要么和那些内监一样去了势,要么,就由永寿宫看管。断断没有独居于重华殿之理!”
司马逸震惊地听着周氏对李章不容置疑的刻意侮rǔ,忽然体会到了李章当初yù辩无门的悲愤冤屈,忍不住低头去看李章。却见李章竟然呆木而跪,低头不言的样子扎得司马逸握拳见血!
他忽然恨起李章来:刚才还理直气壮狠声厉语,这一会如此乖顺却是做给谁看!难道他宁愿去受那老太婆的折腾也要离开自己不成?!
司马逸顿时越想越气,脑子一热就对着周氏嚷了起来:“孤不管什么后宫前朝!他是孤的人,就后宫前朝都得跟着孤!若是没这规矩,那孤就新立了这规矩!”
周氏顿时满脸俱是狠戾,眼中更是无尽的刻毒:“皇帝说的什么话!越说越没边了!皇帝若是一意孤行,莫怪本宫行家法杖毙了这个狐媚惑主的妖孽!”
周氏的声音不大,却让司马逸浑身如堕冰窖,立时相信周氏定然说到做到,深怕真为李章招来杀身之祸,一时间深深后悔起把李章带入宫来,紧紧闭上了嘴巴。
周氏满意地看着司马逸塌下了肩膀,放缓了表qíng慢慢地说:“先帝死不瞑目,朝堂风雨飘摇,你身为皇帝,又怎能为个禁脔任xing妄为!哀家不学先帝非要你立什么誓,只要皇帝做好了皇帝,哀家便允你留着他!老二伙同着成家毒害先帝,哀家容不得他,大魏的江山更容不得他!皇帝若还有一分烈皇帝传下的血xing,就好好平定了这动乱的江山!去吧!皇帝何时理清了前朝的政事,何时再来见这后宫之人!”
司马逸顿时有种撕裂了心肺的感觉,明知李章被周氏拘做了人质,却是半点也奈何不得!事到如今,他第一次怀疑起当初的决定来,看着自己拼命想留住的心qíng,却发觉一切均似流水细沙,无论自己如何想握紧,都是无法挽回地渐渐流失!
李章因为气恨司马逸,犟着心思不肯回应司马逸对自己的维护,甚至恨不得出声要求御史把自己带走治罪。及至听到周氏那些耳熟能详的刻薄侮rǔ后,突然就有种恍然大悟的通彻,觉得自己几年来的苦苦挣扎完全就是个笑话。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面前,自己算什么呢?由始至终,都只是一粒徒自挣扎的泥尘吧!即便迎风翻起,也不过是为了被更重地踏低。他们又何曾真正把自己看做一个人,何曾真正愿意了解自己的想法!可笑他竟然会妄想那人会尊重于自己,竟然会相信他是真想求得自己的原谅!
他之前闯禁固然是抱着求死之心,心底深处却仍是存了一点盼望,盼望那人真如那时候一样,能够还有一点尊重之意,成全自己最后的一点愿望。结果却是眼睁睁看着他撕去最后那层假象,血淋淋地露出他铁了心要把自己当做禁脔的真意!他除了眼里看到了自己,又哪有半分尊重自己意愿的想法,和从前又有什么不同!
呵!呵!呵!
李章在心底无声哂笑,剩余的那点求生的念头灰散而去。娘亲已逝,又见弃于师傅,注定逃不开的命运他已无力再争。早些死了,才是最好。其他的,不过是抹完再抹的泥渍,一把火化了之时,去的仍是自己清清白白的心,何惧之有!
李章不再自伤,傲气在眼底凝成了坚冰。他漠然抬头,目光越过重重飞檐,落向铅灰的天空,期待着解脱之日的自由飞翔。
李章决意之时,独自懊恼的司马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循着那冷意看去,正看见李章漠然远眺的目光,冷淡得没有半分生的热度。他顿觉心口被人攥紧一般,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撩衣跪下,以从未有过的诚恳,拜请太皇太后:“皇孙恳请皇祖母善待李章!一切都是皇孙的错!是皇孙想留住他,而非……他的真意,请皇祖母勿再……勿再侮rǔ于他……”司马逸越说越是难过,念及李章的冷绝,自己的无奈,竟忍不住落下泪来,不顾周围无数的眼睛,哭得全没了皇帝的样子。
周氏绝想不到司马逸竟能罔顾皇威到如此地步,只气得浑身发抖,半点也听不进他的肺腑之言,颤着声音说:“你……你是又想气死哀家呢?你看你哪里还有半分皇帝的样子!若你当真不在意这个位置,就趁早让了出来!哀家看不得你这个窝囊样!”
司马逸默然半晌,恭谨地再次磕了个头:“皇孙知错!皇孙会做个好皇帝,请太皇太后留下李章的xing命!”
周氏怒气不减,冷声哼道:“哀家何曾说过要他的xing命!”
司马逸再次沉默,良久,缓缓站起,抬起的脸上容色肃然,俨然又已是只可仰视的端严天威,凛凛然不容亵渎。他看了眼依然冷漠的李章,再看向寒风里跪得簌簌发抖的众人,对着周氏略略躬身,道:“太皇太后训诫得是,孤受教了!天色不早,孤尚有政务要办,李章就请太皇太后费心了!但请太皇太后记得今日的说话,孤平定了内患之日,太皇太后须将他完好jiāo还于孤。”
“哀家省得!”
“毫发无伤!”
“好!”
李章被带走后,司马逸整个都像抽尽了力气一样,全然没了之前的气势,僵在当地只是呆呆地看着李章离去的方向。他忽然有种预感,李章将就此再次远离自己,而自己只能像今天这样无能为力。
不甘心。
却什么也做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时候头疼,写完看了好几次依然不是很确定。
司马逸这里应该是完全没有进入当皇帝的状态,仍是一副王爷时候的任xing撒泼样子,合不合理还真是不好说。
至于李章,他求的与司马逸想的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东西,因而也不能指望他给司马逸搭台子。
李章这里我一直在qiáng调尊重,是因为我觉得,不论你的出发点是多么的为其他人好,如果不是那人自己愿意的,就根本没有好不好之说,别人领qíng、或是不领qíng都无可厚非,也就没有因此而指责别人不领qíng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