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江山
场中一名男子头戴方帽,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袍外罩黑色背心,垂在额头的流海有几撮呈银白色,宽广的额上有两道粗黑的剑眉,眉心而下鼻高而挺,鼻下厚唇此时正不容妥协的紧抿着,脸是刀刻的刚硬线条,让他充满男子气慨,然而他却有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令他再男人不过的外貌凭空增添几许yīn柔。
仅五尺近六尺的身裁看来细瘦如骨,左肩背负的寻常药箱在他身上显得特别沉重,不禁令人产生他会风chuī走的错觉,而之所以还能站在原地是因为他正使尽吃奶的力量拖住一匹体积大得惊人的马儿。
不,不该说还站在原地,因为他正被马儿拖着滑走,头上的方帽歪了一边,一身衣袍又脏又乱láng狈不堪,他的眼中却没有慌乱不安只有无奈与冷静的睿智,嘴上叨念道:“秀才遇到兵的滋味烈焰大爷让如颖尝到索然无味了,求求烈焰大爷别再闹了,好吗?如颖是怕死你了。”
专心对付马儿的练如颖没有发觉天亦玄等人的到来,仍是一心一意的试着请手里捉着的大马别再折磨人。那马一看便知并非凡品,除了自头顶顺延而下的火红色鬃毛外,通体洁白胜雪,一双比星星还耀眼的金色眼眸令人赞叹。
马儿熟悉的外貌让天亦玄感到心惊,不由自主的呼唤道:“千寿?!”
一声轻唤使闻者之心皆重重一跳,音调很轻很柔,却饱含浓郁的喜悦和害怕伤害的不确定,人们瞪大眼盯着停下挣扎的大马紧张的屏住呼吸,心里油然而生的怜爱使他们担心天亦玄失望。
尽管被数对噬人的视线盯着大马只是傲然的甩甩马尾,慢步来到天亦玄面前低下头吐出舌头舔舔他的手,然后在他面前趴下来,乖巧的看不出先前火爆的样子。
天亦玄微微红了眼眶,蹲下身环抱住马儿的颈项,喃喃道:“好,乖千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马儿舒服的叫了声,安稳的把大头靠在他的肩上。
“这……”
在场人人钧感到不可思议,烈焰……天亦玄口中的千寿是在半月前游过风歌海峡时,让在海上打捞的魔堤夫妇带回家里来,虽然它的高傲不合群使魔堤夫妻常常为它收舍烂摊子,可是它的到来多少抚慰了夫妻俩寂寞的心房,头一次见识到比人还狂傲的马儿,所以他们替它取名为烈焰,因为它无时无刻都像正在狂燃的大火。
它适合奔驰于山野糙原之间,与他们宁静平淡的家居生活格格不入,它从被他们带回来一天里只有睡觉的时候能看到它的身影,它不听任何的命令、请求,恣意放任自己渴求的无拘无束,不容任何带着善意或恶意的人亲近它,孤傲的拒绝着人类,却又以自己的狂放亲近大自然,这样的它此刻却安祥的靠在一个人的肩上,还让这个人环抱着它……
旁人还没悟清道理,练如颖动容的低声道:“好一匹忠心为主的好马儿。”曾经听闻候风大陆上有着统称吉良的绝世名驹,它们桀骜不驯天生高大力大无穷,使任何一个想驯服它们的人吃尽苦头,但也因此它们对第一个驯服它的人忠诚爱护,兼且有着传说能让人乘之千寿,自然让人趋之若骛。
想来眼前的马应就是那盛名不衰的吉良马吧?否则怎能先主人一步到这个地方来?世界上也只有充满神幻色彩的吉良马可能具有此等能耐。然而这天底下能驯服吉良马的除了南宫牧场外还没听到有谁办到过,这个人会是南宫家的人吗?他打量着天亦玄,若不是天亦玄还穿着昨天的衣裳,他还认不出这个俊人儿就是那个肿得像猪头的男子。
练如颖的一句话引起天亦玄的注意力,他仰望练如颖,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qíng似有所悟,道:“你绝对不会只是寻常的郎中。”说完话一阵疲惫掩藏不住的涌上,怀抱着他所珍爱的千寿,知道这令他信任的朋友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遂安心的枕着它任睡意夺去自己最后一分意识。
不待路双霜请求练如颖已自动的捉起天亦玄的手来把脉,挑了下眉道:“虽然我不明白为何他的伤会突然全好了,但是他还很虚弱而且发着高烧。”松开手道: “呃……千寿大爷,请别用这么恐怕的目光瞪着我,我只是在替你的主子把脉,绝对不会伤到他半根寒毛。”
也许是以往练如颖素行良好,千寿收回从练如颖捉住天亦玄的手就瞪着他的铜铃大眼,闭上露出一嘴白森森大牙的厚唇,用大头磨蹭了下天亦玄略带苍白的脸蛋,大眼里闪烁着关切的光芒,怕吵醒主人而不敢乱动只好甩着尾巴表达自己的焦躁。
直到今天魔堤和路双霜才知道原来千寿这般的充满人xing,路双霜道:“这里风大,我们把孩子抱回房间,免得加重了病qíng。”
魔堤、魔威两兄弟面面相觑,瞧见千寿保护的样子任谁都提不起勇气接触天亦玄,从过往几次经验他们知道纵使运足功力护住手臂也难保不会被咬断,千寿那口大白牙简直比削铁如泥的宝刀还利。
就在众人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千寿用大头顶住天亦玄的腰腹一使力,他便轻巧的翻到千寿的背上,对着魔堤等人它从朝天的鼻孔里喷出饱含耻笑的热气,站起身步履稳建的越过他们往屋里走。
魔堤等人脸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红,活到这把年纪竟然遭到一匹马的轻视及耻笑……这真是他们有生以来受过最使人难堪的羞rǔ,瞪着千寿左右甩动的马尾,老羞成怒的人很想放一把火烧了那碍眼的东西。
“哈。”
练如颖轻笑出声脸色却跟轻松扯不上边,反而显得异常的凝重,他道:“如果我没有眼花的话烈焰…不,千寿应该就是今年南宫世家为庆贺舞宗寿诞送给舞宗的寿礼。”调了下背后的药箱道:“而南宫世家送给舞宗满二十岁的寿礼……就是那名满天下的绝世名驹──吉良马。”
扫了眼魔堤夫妇,道:“这匹赠给舞宗的名马,听说跟了南方大陆的‘邪神修罗’。传说中的邪神修罗像个妖怪,但是最近倒有些消息说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那个孩子……不会就是他吧?”眼睛盯着魔堤夫妇心底还带着些许期盼,就盼 ‘他’不是天残缺。
因为海盗的关系两大陆的人民对彼此的认识十分贫瘠,消息的传送更是少之又少,即便有也是过了期的讯息,所以很少有彼方大陆的人……尤其是江湖人,能将名声传到彼岸。而能让彼岸人民闻及的不是权大势大的皇族、骁勇善战的将军,就是像无茕社长西门琉穗这种身兼江湖及名门世家身份的人。
但‘邪神修罗’的名声却反常的迅速在两大陆上发烧,从他初称为‘修罗’时人人已对他抱持着恐惧,到了再冠上‘邪神’之后,每个人出门皆不忘三柱香,祈求老天爷行行好别让自己撞上煞星。
虽然没有看得很仔细,但仍能看出那个孩子很像已死的魔叶流,若不是他亲自判定魔叶流的死亡,第一眼见到那孩子他几乎以为魔叶流死而复生了。也许魔堤夫妻已经对他起了移qíng作用,但是,如果他真的是‘邪神修罗’那绝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否则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死在他的手里。想起‘邪神修罗’弑亲灭寨的恶行,练如颖无法对他有一丁点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