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伤之狱
丢掉手里的钢套,纳瑟轻抚着他涌血的唇,见他死寂的黑眸里依然毫无波澜,心里竟有些佩服起他的忍耐力,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鬼。
“这里……”指尖滑过他右胸的伤口,低低地说,“已经结痂了……”
纳瑟的长刀通体洁白,是世间罕见的稀世神兵,刀身足长一米五,寒光过处必见血,刀宽足有十五公分,被这样的利器穿胸而过不死的绝非普通人,称之为鬼也不为过。
“嗯……咳咳……”
那只放在胸口的手掌突然狠狠按了下去,力气之大令他的呼吸一窒,被卡在喉咙里的血呛的咳嗽连连。
他并不是什么鬼,就算杀再多的人,以血浴身,他也只是个有血有ròu的人类,即便再能忍,也是有权限的,就像此刻,连抬头的力气都几乎用尽了,只能将沉重的脑袋仰靠在后背的乌木架上,半睁的眼睛没有光没有集点,纳瑟却肯定它们正看着自己。
“哎呀,你看你,刚才喘的这么厉害,钉子都快看不见了……”说着手掌恶意地照着腹脐用力按了下去,被钉在刑架上的人身子瞬间紧绷,随即呕出一口血。
纳瑟却故意沉声道:“这样就得取出来重新来过了……”
果然,掌下的这个身子本能地轻颤起来,又似乎在极力忍耐,这会儿连呼吸都变的缓慢了。
“啧啧……你也会害怕吗?”
靠近他,手指抠进那被黑石钉填满的伤口,渐缓的血再次喷涌出来,被撕扯的伤口带来的是令人抓狂的痛。
“啊啊……够了……呃咳咳……停……呃……停手……”
沙哑的声音带着颤音传入耳朵,那一瞬间纳瑟竟真的停了手。
若非自己亲手把人钉在刑架上,纳瑟绝不会相信这是那个曾令自己恐惧,挥舞着长剑一路杀进宫殿,甚至与父亲jiāo战十几年,又与自己jiāo手十年的恶魔。
此刻的他被折磨的满伤痕,胸口的伤口虽已结痂却因从未好好处理而有溃烂的迹象,一头黑发凌乱掩面,别说被毁的左边脸看不出长算,现在就算是完好的右边脸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起初,若不是命人当着自己的面剥去这人身上的那身千斤重盔的话,纳瑟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身材消瘦的仿佛营养不良的男人竟会是自己追逐了二十几年的仇人,然而,一切都是亲眼目睹。
没夺回乌伤大陆以前,他根本不知道原来占领自己国家并不是这只鬼,而是那个自称“乌伤王”的半死不活的老头,这只鬼竟只是那人工具。
当他看见那乌伤老五在黑色的城堡上指手画脚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qiáng大到无敌的人竟只是别人的一条狗?
纳瑟不禁在想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战?
为那个乌伤老王吗?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真正该恨的又是谁?
想到这里,纳瑟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论如何,自己所爱的那个少年是被他□□至死的,一想到那个纯洁的少年在这肮脏的鬼身下无助呼救的模样,就足以令纳瑟对他恨之入骨了。
离开地牢的那一刻,纳瑟又为自己找到了“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的理由,特地吩咐下人去请来拥有医圣之名的好友前来救治他的仇人。
3
当铠甲着身那一刻,他便成为了杀人的恶魔,每天什么都不用gān,只管杀人。
不论敌人还是朋友,甚至是亲人,只要能让那位满意,砍杀眼前的一切,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说的好听一点,他是乌伤第一战神,实际上不过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鬼。
什么过去,什么未来,什么誓言,当他砍下第一个人的头颅时便注定一切与他无缘。
他知道,只要生存在这片杀戮与战争的土地上,他们总会相见的,却不知来的这么快。
那个人穿上银铠的模样正如自己想象一般英姿飒慡,与自己的黑不同,耀眼的银。
败在他的刀下是必然的,是早已决定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痛……连梦中都疼的无法安眠,哪怕一刻的安宁也得不到。
“啊啊……”
好痛……
痛彻心扉!
努力地睁大眼睛,眼前却总是一片漆黑,看见的只有模糊的影子。
爱与罢,恨也好,请给我一丝光明,可好?
“压住他,别让他乱动,这么动来动去的叫我怎么治?哎!”
耳边不知是谁的声音,严厉的,低沉的,烦躁的,他没多少jīng力去揣测,疼痛几乎摧毁他所有理智。
身体不知被固定在什么地方,他明明已经被全身碾压般的剧痛折磨的筋疲力尽,为什么依然有人这么不死心地死死摁住他的身体?
连动动手指力气都吝啬赐予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失去意识的躯体条件本能的挣扎远比清醒时要来的qiáng烈。
“啧,所以我说先别拔手腕和脚luǒ的啊……”
说话的是个身着白衣满头大汗的年轻男子,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凌乱的长发随意地用皮绳绑在背后,几缕细碎的发丝落在颊边,莫名地替他增加了一丝妩媚,然而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锐利的视线绝对让你不敢多沉迷一眼
他叫龙延,是闻名天下的医圣,亦是炼国新王,打败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兵队,夺下乌伤大陆的安.纳瑟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而这里亦并非别处,依然是那个yīn暗cháo湿的地牢。
乌木架上的罪人依旧被固定着,不同的是,他的手脚已离开钉子,只是腹脐的黑钉仍然顽固地深埋在里面,像个恐怖的黑dòng,不停地流出鲜红的血来。
“呃,医圣大人,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是这人不知怎么的突然挣扎起来,我们按都按不住,照理说这粗的一头很难出来,也不知他是疼过头了还是怎么的,手脚竟这么硬生生地脱离了钉子,你看这……”
“啧,”年轻的医者深深触起眉心,拿着药布擦去腹脐上不断涌出的鲜血,一时间也无计可施,说真的,他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残忍的杀人方式,可那是杀人,死了就死了,现在这是什么qíng况,搞成这样,还想让他活?
这黑石钉粗细各一头,如果和手脚一样直接让身体离开钉子,那么他本就重伤的内脏肯定会伤的更重,如果往外拔出钉入乌木的黑钉……也是一种折磨。
更何况,这个人不知怎么回事,麻药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正当龙延触眉苦思的时候,牢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不用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眉心的结更深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这才一个时辰而已,事qíng都处理完了吗?”
龙延自出道以为便以脾气古怪闻名,医不医人全看他心qíng,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想治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开出天价,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想免费救人,悬壶济世,总之,千万别揣测这位医圣大人的心,他一定不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