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从那天后没多久古天溟就发现了这处矛盾,言谈间虽然像是退回了朋友的位置,但肢体间却又从不避讳他的接触。
除了换药洗浴外,偶尔也会顺势倚在他身上随语闲聊,甚至对于晚上他以照顾为名提出的同chuáng共眠也没多大排斥,好似qíng人般越来越似习惯他的抱拥,渐渐还会在他怀里挪蹭着找位子,彷佛一点也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挨在一起有多奇怪。
对于这份莫名的亲近,奇归奇他自是不会有任何意见,更甚者还配合着调整自己的坐相睡姿,好叫人把他当靠枕窝得更舒服些最好成瘾难戒,哪怕因此让雷羿每见一次就笑上一回。
「看来好很多,开始结痂了。」轻抚着白晰腹上的狰狞疤痕,古天溟小心翼翼地将莫磊留下的药液均匀抹上,再换了卷净布松紧适度地层层裹腹。
「难怪那么痒,又不能抓个痛快。」咕哝了声,说是不能抓徐晨曦还是忍不住伸手隔着绷带挠了挠,然而没抓个两下就被依之温暖大掌拉了开。
「知道不能抓还抓?等会儿药效发作该会好点。」握了握人不听话的右手示意,古天溟接着解起包裹整个胸膛和左肩胛的绷带。
比起前腹,后背上的创伤严重得多,谁叫这人回手拔剑时可不是乖乖地怎么进怎么出,足足扯了道近三寸的口子,按莫磊所说,若再多个半分力向上损及心脏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饶是如此,往后留下的毛病也已经不少。
处理好伤口,古天溟端过食盘上的碗盅递上前,才开盖就见人立即捏起鼻子一脸嫌恶状。
「又是这个!就算我救了你的命,咳咳……也不必一天五餐当猪养吧?」死死捏着鼻子,徐晨曦实在怕极了那碗不知添了什么药的大补汤,第一天闻还不觉得如何,就是稍微难喝了点,可是连吃了半个月后……
呕,光是看他都会想吐。
「莫磊jiāo代的,你这回不但伤了肺脉也伤了胃,每餐不能吃太多,尤其睡前一定要喝点热的暖暖胃底,否则很容易畏寒染病。」
「……那个臭红毛根本就是公报私仇!」闷闷嘀咕了声,对于那天逞一时之快种下的大难徐晨曦实在懊悔极了。
他哪晓得好死不死得罪的恰恰就是救他一条小命的大大夫,后果就是报应来的比雷劈还快,每碗汤药他都怀疑那小心眼的家伙加了不少不必要的。
忿忿接过碗仰脖吞下那些个黑七八乌的,俊秀的脸庞霎时白中隐青黑了大半,好在身后人还算有几分良心,马上塞了块蜜饯果子到他嘴里,否则他很可能原封不动将下肚的全还回碗里。
舌卷着蜜饯一分分舔吮着,徐晨曦瞇起了眼,老实说他并不太喜欢这些让唾沫直流的东西,但偏偏只有这酸甜并济的滋味才能够安抚惨遭荼毒的肠胃,之前试过蜂蜜麦芽什么的,结果只有更加催化。
「还好吧?」眉蹙眼瞇的表qíng多看个几次,古天溟也知道这可怜的家伙并不嗜酸,奈何方子是莫磊开的,就连门里最负盛名的李大夫也说不出来什么是多添的可以剔除,更不敢擅自更替其他药方,因为红发青年的医术实在太过高明。
众人有目共睹的就是chuáng上人儿危及xing命的伤势居然一点反复也没有,出乎所有大夫预料外地稳定渐愈,就连「留qíng」这令人变色的难缠之毒余势发作个几次也渐无踪影,神乎其技的医术别说门里的大夫个个看傻了眼,就连他一时间也很难把「神医」两字跟那人百无禁忌大剌剌的xing格连在一块。
对此毫不感意外的似乎就只有云弟了,他甚至在人还没大好前就带着所属先行离开dòng廷,凭恃着就只是那红发青年听来实在不怎么认真的随口一句「没事」。
这种相知之qíng落在他眼里不讳言地又是一种刺激,更是一份憧憬,他不禁浓浓艳羡起自个儿手足拥有这宛如一体的jiāo融对象,忍不住期待着不远的一天自己也能领会这窝心的滋味。
「喂,我一直想问你我到底怎么伤的?怎么前后两面都遭殃?我记得是拉着你背着火雷跑对吧,肚子上这记又是怎么来的?」
猛然一凛,古天溟不由庆幸起这当口自己正偏首把空碗放回几上去,否则难保脸上没露出什么异样。
莫磊说的没错,只要人静下来开始想,不对劲的地方就会一个个冒出来,无忧的日子似乎快到尽头了。
「怎么,被炸昏头忘啦?」没事人般回过头,古天溟一如平常云淡风轻笑着:「那颗火雷作怪前你就已经挨了剑,不过应该不算吃亏,那几个伤了你的全下去跟阎王爷报到了。」
「咳……这还不叫亏?」轻咳了声,徐晨曦习惯xing地提掌按住隐隐做疼的左肋,前个dòng后个dòng,我真怀疑已经前肚穿后背连到一块去,你不是嫌这样还不够惨吧?」
唇角颤了颤,古天溟一时还真不知该接哪句话好,只能不置可否地闭紧嘴看人把事实当作笑话讲,心底则是再次默谢着老天的厚待──好在雷羿不在,否则准穿帮。
「对了,听说那两个二马的要来?」
「……小羿说的?」不必多想也知道是谁的大嘴关不牢,除了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雷大总堂外想来也没人这么勤快,古天溟无奈地叹了口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竟挑这种时候跟人说这个?这小鬼该不会也和薛伯一个样,想替他脸盘换颜色到不择手段了……
哭笑不得微摇头,古天溟不禁后悔找了个看戏的搭伙,简直是搬砖头砸自个儿的脚,平白添乱。
「嗯。」应了声表示人猜得没错,徐晨曦唇边漾开抹打趣的神色:「看来咱们古大门主的魅力可真不小,前脚才走没多久,就让人家姑娘朝思暮想后脚追着来,还拖着自家老头一道跑,若是你俩角色换一换,我还真要以为那两个二马是上门提亲的。」
「……也差不多吧。」眼色微闪,古天溟笑笑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在人以为事qíng不过事前脚接后脚,实则中间多了一大段变化,光是近月前的前岛之役对整个江湖态势就影响深远,一方面南北水域两大势力首次联手御敌,再加上云弟身世的公开,两大帮派对立的关系已转趋祥和,而另方面这一战无疑也是南水十八帮重要的内肃整合。
短短一日内,位列盟邦大老的「巨鲸帮」和「天蛟寨」顿失当家带头的,盟里态势俨然已一面倒地倾向青浥,他古天溟作为同盟共主的地位也越发难以动摇,如此一来浔阳那头当然得有所行动了。
不论冯犹原来和那两位已是阁王座上客的大老有过什么允诺jiāo易,谈得再多现在也全成了泡影,手上还能撑得上筹码利用的就只剩他和冯倩的婚约了。
他若没猜错的话,这趟dòng庭之行除了顺道探听总舵的动态外,主要的应该还是想催他早日把冯倩迎娶进门,好坐稳南盟龙首岳丈的位子。
「真的?」
看着人带着点惊讶地偏头望向自己,古天溟不动声色地探查着那双黑眸,莹莹黑泽里除了诧异外他如愿看到了点他想见的沉色。
「这也算放长线钓大鱼?你老大该不是懒得等所以gān脆决定把鱼饵吞了?小心吞太急被饵噎死!」一连串问语不经脑地飘出口,却是连徐晨曦都不懂别人娶老婆自己哪来这么多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