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天下醉
刚刚那一笑,隐约却有哭的感觉,他一定很难过吧。
慕容兴德看着,心头也不好过,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可又看看妻子,连她也怕他啊,就为了这个,自己便让他小小年纪一个人住在偏院,说起来,自己比所有人都要可恶。慕容清尘和慕容泠然则是还小,在他们这个年纪,本就不该理解这些东西。
慕容涤尘本来就不想做这些东西,本来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难堪。
若不是为了想见父母一面……可笑一家人,竟连想见他们一面都这样难。
这样想着就更没有了兴致,于是随手往某个方向一指,“就是你吧。”
反正就当是个倒霉鬼,让我指着了,以后和我在一起倒霉。
其实他指的那个方向有很多待选的孩子。
可大家都齐刷刷的看着纪悟言。
原因无他,方才二公子不是还为他讲过qíng吗?那自然就是他了。
只有纪悟言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有话也说不出。
如果自己不出来的话,看到没有人愿意,他一定会又伤心了吧。
于是他走了出来,道,“谢谢二公子,以后就劳烦您多教训了。”
慕容涤尘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转身任他跟在后面,走回了厅里。
慕容涤尘走进屋去,照规矩先领纪悟言给慕容兴德夫妇扣了头,便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他叫纪悟言。”
仅这五个字纪悟言的心口就仿佛暖了起来。
原来他记住自己的名字了啊。
这还是母亲死后第一次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呢。
他这样想着脸上也不由露出温柔的笑容。
慕容夫妇对看一眼,都对这个孩子满意得很。
看他小小年纪,对着这样不小的场面,神qíng镇定并不慌张。刚才随慕容涤尘行礼时,虽然看起来还不太懂的样子,可做得也是分毫不差,的确不错。
卫流霜又看看他还是黑黑的小脸,天xing的温柔便涌了出来,便叫了身边的丫头过来,让她拿了自己的帕子沾湿给纪悟言擦擦。谁知这一擦之下,连什么事都冷冷淡淡的慕容涤尘都愣了片刻,更别提凡事看脸蛋的慕容清尘。
抚去了灰尘泥土,那露出来的面孔明艳的让人不敢bī视。
虽然年纪还小,可那般的绝色已可倾国。
慕容兴德见了却不住的摇头。这样姿色出在一个男子身上,真不知是福是祸。曰后真怕是要一笑天下醉了。
卫流霜到没想那么多,只是见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心中喜欢得很,便叫纪悟言收了那条手绢,全当作是送他的好了。
慕容泠然则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哥哥呢。
只有慕容清尘最夸张,他先是被纪悟言的美色骇得摔下了椅子,又连忙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绕着纪悟言转了一个圈,连叫“可惜可惜,我怎么没看清楚了再选”,然后又对着慕容涤尘摇头晃脑的说什么他“艳福不浅”。
看着他不伦不类的样子,纪悟言觉得他真是有意思极了。
又有些想笑,却在看到慕容涤尘的时候全化作了怜惜。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在大家盯着自己猛瞧时,慕容涤尘却是乘这个机会近乎贪婪的看着自己的父母。
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今天他回到偏院去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又才能见到他们。
纪悟言冰雪聪明,虽然目前许多事qíng仍不清楚,可慕容涤尘的矛盾执扭却已经被他瞧了个十成十。
于是忍不住就替他心疼起来。
这庭中的气氛原是这般不同。大家全都和和乐乐,却只有慕容涤尘一个人被有意无意的排除在外。
连自己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温qíng,可慕容涤尘却没有。
这些原本可都是他的亲人啊。
可纪悟言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有许多事qíng是没办法做到的。
就像那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病死在自己怀里,只因为没钱去找大夫。
如果那时候自己是大人,也许就连抢还是可以抢一些东西回来的吧,不至于那样的无能为力和心痛心酸。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多了对慕容涤尘的疼惜。
自己还比他好些呢,母亲毕竟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可他……父母亲都在身旁,却……
这样想的时候,纪悟言却也忘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和慕容涤尘一般大的孩子。
纪悟言就这样看着慕容涤尘,直到他“哼”的一声别过头去。
那小子看什么呢?
明明是男孩子,偏偏长得那么漂亮……
都说自己是妖怪,我看他才像妖怪,母亲刚刚还送了手帕给他,自己可是从没有得到过。
“……嘟……”慕容涤尘忍不住乘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朝纪悟言扮了个小猪的鬼脸。看到他吓了一跳,这就忘形的笑了起来,又连忙捂住嘴,重新端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qíng。
这下却轮到纪悟言笑了。
他是被吓住了,却是因为没想到这个慕容二公子竟然是这么可爱的人。
也在笑,不过是在心底,纪悟言小心的没有让笑意流露出来,还是一连正经的应答着大人们的教诲。
这期间,已经有人遣走了庭院的下人们。在简单的晚饭后,夕霏跟着慕容清尘去了慕容一家人住的后院;而慕容涤尘,则带着这个让他还有些讨厌的纪悟言,去了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偏院,从此开始两个人将近十年的“同居”生活。
这便是纪悟言和慕容涤尘命运纠缠的开始,以及,今后一连串武林大风bào的根源。
可现在的众多今后的当事人都还是小孩子,还停留在扮鬼脸的年龄阶段。
那我们呢?
还是坐在这里喝着茶,看看小孩子们一点点的长大。
第二章
纪悟言一路随慕容涤尘走过去,渐渐觉得四周的景色熟悉起来,正是方才他走错的那个院子。
这偏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中间却是一片梧桐树林,看起来蓊蓊郁郁的,景色到也不差。
慕容涤尘一路上根本不看他,纪悟言也就不说,只是把沿途的路径都默默的记住了。任着慕容涤尘带着他七拐八拐的走到一间房门口停下来。
“今后你就住在这儿吧。”慕容涤尘拧着眉,说完了人也走开去。
纪悟言也就不叫他,任他远远的走了,只是拿眼睛望着。
这偏院中的房子是列成一排,大约有七八间呈“一”字状。
慕容涤尘指给纪悟言的正是最北面的一间,而他自己住的却是最南面。
纪悟言看他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把视线收回,伸手推开这看上去已经很老旧的房门。
谁知这刚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尘土气呛得弯腰好一阵咳嗽,眼睛也被迷得睁不开。好容易直起身子,纪悟言不由得苦笑连连。
这分明就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屋子。
地上少说也有一寸厚的灰尘,房梁上更是结满了蜘蛛网,糊窗户的纸,风一chuī就化成碎片;四个凳子散了三个,唯一一个可以坐的还断了一条腿;chuáng上乌黑的死棉花被子显然失去了御寒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