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残
正自烦闷,又心下不宁。起身走至外间,却见天光大亮,怕是将近晌午。唤了书童进来更衣,梳洗一番。顺便让了书童将那里衣暗暗的拿了下去洗了,嘱咐了不许叫管家知道。这才放了心
出了寻chūn小筑,一路上,皆是飘dàng着佛手丁香的香味。一路赏玩着,路过小花园的月dòng门时,又是照旧的朝那斑驳的匾上看了一眼,漆黑的匾上的清漆早已经脱落了,零零落落的只剩下星点的清漆还粘在匾上,云雾川三个字也是被雨水冲刷gān净,压根不留半点痕迹。儿时的记忆却又一次涌上了心间
明媚的chūn日里,欢快的自己,娇笑的姐姐,慈爱的爹娘,佛手丁香的香味儿烟样飘渺的簇拥着那紫色白色的重重叠叠的花影,似乎那儿时欢快的记忆都是在层层淡紫色和白色的花影中jiāo叠而成。伴着浓郁的花香,jiāo织成美好而又遥远的回忆
云雾川,云雾川,真真是如云如雾一般。只是在自己的脑海中存在了
那花园里原还有着许多的垂丝丁香的,只是在姐姐出嫁前都被砍了,一大片的树被砍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惹的江容心疼不已。一朵朵白红相jiāo的垂丝丁香花凋落在冰冷的地上,都叫那些卤莽的人践踏了去。然而,平日里最喜欢垂丝丁香的姐姐却没有出来,任由那片丁香树被人砍了,运出去。原先密集的花园里蓦然的多出了一大块的空地,只剩下佛手丁香孤零零的在一边独自开着,看着这花开花谢,姐姐直到出嫁那天,都没有再说起那片曾经美丽的丁香林
着迷一般的,江容跨进了小花园,原先的空地江容让人挖了个小池塘,栽了些荷花莲花之类,夏日的时候在池塘边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很,早已经是记不得垂丝丁香的样子了,只记得那香味儿幽幽的就象儿时娘亲身上熏过的衣料上那阵淡淡的香味,一样只在江容的记忆里存在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绝望的责问似乎还是响彻在江容的耳中。在满眼白色红色缤纷的垂丝丁香林中,江容看见一袭淡绿色衣裙的姐姐在丁香林中哀哀哭泣,不甘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晰,直到现在还是能刺痛江容的心
只因那女子不能登楼的祖训,姐姐虽是才高八斗却也无可奈何,别人都以为她嫁给了皇上是无上的荣耀,却不知道姐姐心里的不甘,心里的恨!书楼,更是魂一样牵拌着姐姐的心。人虽在宫里,心却是在这悬阁。魂牵梦萦,在这悬阁的万千书册中
只因姐姐,是女人,而女人,是上不得书楼的
在江容接掌书楼的时候,江容看见了姐姐期待的眼神,可是最后江容做出的决定,让姐姐永远的失去了登上书楼的机会,江容永远都记得姐姐那个时候绝望和怨恨的眼神!江容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
姐姐恨自己,江容知道,可是现在想起当初的决定,江容,却不后悔!如果时间能倒回去从来一次,江容依旧是会做出那个决定,依旧会拿起那支笔,写下那笔会令姐姐心碎绝望怨恨的决定!
那是江容平生第一次,觉得七尺羊毫竟有千钧重,沉甸甸的压在了心上,连灵魂都为之颤抖。浓墨重彩渲染开来,铺就了一条怎样的道路
苍天啊,不是他江容没有识见,不是他江容过于无qíng,这悬阁,是藏书楼。他只是一介藏书人,他能做的,只能守护着这一楼的书。尊祖训,读书难,藏书更难,藏书久而不散,更是难上加难。对于书楼来说,少一个人上去,就少了一份危险
有些事qíng,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更不能去后悔
佛手丁香的香味儿幽幽的,dàng漾在风中,远处的悬阁乌黑的屋顶闪耀着,刺痛了江容的眼。微微的眯起了眼,看向了悬阁。那个书香飘渺的梦啊,那万千本书里的灵魂呵…?
书童急急的跑了来,气喘吁吁的打断了江容的冥想。转头看了看书童,竟是脸色煞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qíng才让他惊吓至此
“何事这般慌张?”江容幽幽的叹了口气,从那飘渺的书香中回过了神
书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顾不得看江容的脸色有多难看,张口就急切的说着
“少爷,那宁王府的小王爷昏倒在咱们门前了,管家怕出事,派小的来问少爷,该怎么办才好??
江容脸上的神qíng猛然僵住 “林伯现在在哪里??
书童指了指府门的方向 “在门口侯着呢,说是怕有个万一,也好有个照料。?
江容微蹙着眉头,沉吟了一小会,终于还是向正门走去。撇下了书童一个人还楞楞的站在原地
江容走到正门的时候,林伯已经是指派了人将竹蹋搬了出来,正指挥着人把小王爷往蹋上放,蓦然见到了江容走过来。忙走上前来,行了礼,又见江容脸色不善的样子,忙低了头解释
“少爷,老奴怕会出什么意外,才……”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江容制止了。淡淡的扫了一眼在竹蹋上脸色苍白的李誉。 “请大夫了么??
林伯一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还没呢,这就派人去请?”说着,偷偷的瞥了眼江容的反应,见江容没什么反应,才大着胆子吩咐站在边上的小孩儿
“小全,快去仁和堂请大夫来!”那小孩儿机灵的应了,一溜烟的出了门,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江容叹了口气 “林伯,把人送到凝卉院去吧,大夫来了,就让大夫直接去看,要抓什么药,就让他们去抓,等稍微好些了,派人去宁王府说一声!?
林伯一一听了,转身派了下人立刻去办了。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安宁下来,却见江容还是站在一边,只当是还有什么事,刚想问,却见江容朝自己这边看来。
“你跟我来。?
林伯一边应着,一边打发了人去门外看着,要是大夫来了,立刻就让人带去凝卉院。见事qíng都安排好了,才跟着江容到了寻chūn小筑
心神忐忑的跟在江容身后,也不知道江容究竟是要做什么,又不好问,只能眼巴巴的跟着
好容易到了寻chūn小筑,江容方才劳了半天神,早上到现在都滴水未进,胃里空dàngdàng的难受得很,可又不太想吃东西,只觉得浑身乏力,进了屋就在小花厅的竹蹋边躺了下来,吃力的指了指边上的圆凳,示意林伯坐下来。终是熬不住,闭了眼小憩了一会儿。林伯见江容闭了眼,神色也不太好,心里担心,却又不好问出来。悄悄的在凳子上坐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很,只有江容细微的呼吸在屋子里轻飘飘的响着
良久,才听见江容轻淡的声音问着 “姐姐来信的事儿,你知道么??
林伯闻言朝江容看去,却见仍旧是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睛也是闭着,并不看着他
林伯轻轻的开了口,生怕惊了江容 “老奴知道,那公公来的时候是老奴接待的,偏生那公公碎嘴的很,告诉了老奴。?
“恩” 江容淡淡的应了
“我见着那厮的样子,看着就是个耐不住xing子的,这倒也罢了。只是姐姐自打嫁了出去,已是许久不曾有音信了,这次来信让我去,只怕还有些别的事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