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雪
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沉默不语。
我又向着他爬出一步,继续哀求道:“主人,您是不是喜欢一些刺激的玩法?其实我原来的主人说得没错,我最喜欢被人qiángbào殴打,您不用有什么顾虑的,只要能让您尽兴就好。”我用下贱的姿势引诱着他,我甚至期待他会毒打我,最好能在这次就把我打死。死在他手中,也算是我对他的报答。
身体上的痛对我来说早已不算什么,身体痛到极致的时候脑子里就没力气想别的,那样心也就不会痛。不去想了,就会渐渐忘记,死时或许能平静安然。
他的脸上有什么在闪光,应该不会是眼泪,那是什么呢,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不是他走开了,我想是我快要昏厥。我提了一口真气,咬紧牙关,我不能这么快就又昏过去,我还没有好好伺候过他,不能再让他失望。
恍恍惚惚之中,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是幽魂的声音,另外还有一个,竟然好像是我爹爹的声音。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新主人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异样,急匆匆地转身出去。一转眼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暂时松了一口气,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我闭上眼睛,却握紧拳头让指甲刺进ròu里,用这样尖锐的痛维持着片刻清醒,我不敢睡去。是幽魂带着爹爹来看我了吗?新主人是个好人,说不定就会让我见到爹爹,我怎么说也要做出个好jīng神。虽然现在来不及染黑头发了,大不了撒谎说新主人喜欢灰白色,我故意染成这个样子的,或许能骗过爹爹,不让他担心。
我不知道新主人到底出去了多久,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幽魂。他看我躺在地上,快速地奔过来,抱我在怀中,转身出去。我四下望望,新主人不在附近,爹爹也不在。我有些困惑,却不敢问。
幽魂微笑着对我说:“不用担心,那个人已经走了,我带你去见你爹爹,你们不会再分开了。”
我笑了,小心翼翼道:“是您又把我买回去了吗?不过我大概活不了多久了,我现在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动真气会头晕,恐怕不能为您做事了。”
我不能欺骗幽魂,我猜他是想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里与爹爹团圆,可是我又怎忍心让爹爹眼睁睁看着我死去?所以我继续说道:“新主人对我很好,您不需要再把我买回去的。”
幽魂一直没有说话,我猜不透他的意思,但是我不敢再多说,毕竟有权作决定的是他不是我。
他抱我来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前,车前车后有许多护卫,我依稀看得出他们的穿戴打扮与金国士兵很相似。车里是谁呢?不会是金国的皇太孙合剌吧?他应该不想再见到我的,或许这次是想杀了我,免得肮脏的我玷污了他的声誉。最有可能是这样的吧,幽魂按照皇太孙的命令买我回来,他可怜我让我死前再见一眼爹爹。能见到爹爹我就可以安心的死去了。
幽魂把我送上马车,车里伸出一双手将我抱了进去,紧紧贴着他的身体。他丝毫不在乎我的肮脏污了他华贵的衣衫。他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阿凉,苦了你了。”
竟是爹爹的声音,我惊异地抬起头,发现锦衣华服的主人真的就是爹爹。他抱我在他怀中,热泪盈眶,我一时之间根本反应不过来。我痴痴地问:“您,您是我的爹爹吗?”
“傻孩子,咱们的苦日子到头了。也许你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当初爹爹也是这样的,不过你会渐渐明白接受的。”爹爹向我解释道,“你慢慢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我先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等我说完了再问。之前幽魂送我到金国疗毒,他花了大笔银子请到了金国最好的大夫,那个大夫曾经是皇室御医,他发现我与金国的几位皇子长得很像,尤其与当今皇上最疼爱的皇太孙合剌面容酷似。经过一番调查,他们证实我居然是金国皇上的儿子。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奶奶曾经是伺候皇上的女奴,被皇上宠幸生下了我,如果她不是奴隶出身,我就是皇长子。皇上当时在外征战,后妃容不下我母亲先一步生下皇子,yù下毒手加害,母亲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逃到了辽国。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弥留的时候似乎也提到我的父亲姓完颜,可惜我那时太小不懂事,以后生活清苦也没工夫再想。现在苦尽甘来,皇上已经承认了我皇子的身份,大金国的皇上就是我的父亲你的祖父,你就是皇长孙。你是大金国的贵族,咱们都不再是奴隶了!就连皇太孙合剌也要叫你一声哥哥。”
可能刚才我就没有真正醒过来,现在一直在做梦。我见到了爹爹,爹爹告诉我我是金国的贵族,是合剌的哥哥。这个梦怎么如此荒诞?我想爹爹想疯了吗?还是我潜意识里太想摆脱奴隶的卑微身份,或者我是贵族我爱的人就会多看我两眼。
爹爹见我在发呆,他笑着说:“我当时也像你这样,呆呆坐着傻笑了两天,才恢复正常。幽魂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了,你以后不要再叫他主人,免得闹笑话,咱们现在是他的主人。他当初对咱们父子都很好,我以后会慢慢报答他的。”
我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如果真是梦,这个梦好长啊,好美。
我和爹爹坐着豪华的马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由卫队护送直到金国都城。皇宫之内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大排宴席庆贺。爹爹带着我一一认过我的几位叔叔,而后合剌作为我的弟弟亲自为我敬酒。
我同他穿得一样华贵,甚至头上带着与他一样的金冠,只是我满头灰白的长发,神qíng紧张惶恐。爹爹就坐在我旁边,安然地接受庆贺,我却望着面前丰盛的酒宴无从下口。
活到这么大,我吃过的最好的东西就是主人们的剩饭菜,向那样整盘的jīng致的菜肴,散发着香气热气碎玉般洁白晶莹的米饭,真的是我可以碰的吗?光看一看就是一种享受,吃到嘴里会是怎样的滋味呢?
合剌敬酒的时候,我看得出他眼中的鄙夷,爹爹却笑呵呵地回敬他一杯酒,丝毫不介意。他们都知道我和爹爹是什么出身吧,而且合剌更清楚我曾经的肮脏下贱,就算我是他的兄弟,他一样瞧不起我。
不过我不在乎,我本来已经习惯被伤害了,现在突然被假装尊敬,反而令我坐立不安。我对爹爹说身体不舒服,爹爹大约是了解我的感受,他陪我回到我的住处。
那是皇宫之中宽敞明亮布置豪华的房屋,院子里遍植花木,里外有许多奴仆伺候。爹爹说这是皇上专门赏赐给我的寝宫,原本除了皇太孙其他的皇子皇孙成年了都不让住在皇宫里的,皇上念及子孙失散多年,才开了特例,让我和爹爹都留在皇宫里住,共享亲qíng之乐。
爹爹问我房间满不满意,我随口说了一句房间太大,窗子太亮,家具太多,就立刻有奴仆用布料遮了窗子,在房间内加建了隔间,搬走了所有我不要的家具摆设。改造后的屋子看上去与我在辽国太子府住的那间仓库差不多大了,窗子也幽暗下来。我让他们留了一张书桌和放满书籍的书架。另外还留下了地上铺的厚实温暖的地毯,我想我短时间内很难习惯在chuáng上或者炕上安睡,躺在地上有地毯的话会舒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