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油郎与鸨公子
正宁笑道:“起来吧,该gān什么gān什么。朕只是来看热闹的。”同时拿眼角瞥着俞清甫,把他瞥的冷汗潺潺。
西门敬晓得俞清甫与林秦的过往,本来担心这下要糟,但看到正宁,就放心了。就算俞清甫舍不得,正宁也不会让他如愿。当今天子憎男风,人尽皆知。
林秦被带了上来。他看见俞清甫,有什么东西出现在眼睛里,但也是一闪而过,再也不见。
果然一如西门敬想的,从头至尾都很顺利。不论京城府尹如何审案,俞清甫和正宁从头至尾都没说一句话。
俞清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上肌ròu都在抽搐,似乎就要跳起来。正宁拿着茶杯,拿眼角瞥他。俞清甫一有什么动静,哪怕眨了一下眼,正宁就瞥他一下。而俞清甫每被瞥一次,身体就僵一次,手脚都没地方放,处处受拘束。
西门敬不管俞清甫和正宁如何,他只要这案子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下去就可以了。俞清甫和正宁不说话,正好。
诈骗,卖身,拐卖人口,bī良为娼,条条罪状套上来,脱不出生天。
没收,归还苦主,收押,处斩,京城府尹正说的顺溜,忽然鼓响。正宁将茶盖在茶碗上一磕,咯地脆响。
林秦回头,看见那本来应该在十两山庄中享福的人,目光跟着他走,看着他给堂上几位老爷磕头:“大老爷明察。小公子纵然有错,也是被qíng势所bī、迫不得已。还请大老爷斟酌。”
京城府尹还没说话,正宁先开了口:“你想救他?”这是升堂以来他的第一句话。
正宁穿的是便服,桂八不认得他,但看俞清甫和京城府尹低着头不开口,便知道这位恐怕是大贵人,便答道:“是。”
“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内当家的。”
俞清甫白了脸。
正宁左右瞄瞄,看看俞清甫,看看西门敬,看看京城府尹,然后忽然站起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桂八走去。道:“你知道朝廷的律法吗?”
桂八胡涂了,问:“什么律法?”
“除官娼外,男子卖身要杖责三十并没收嫖资,嫖客也要被处罚。要是如你说的,不但你救不了他,连你也要一起被处罚。”
桂八急道:“小公子他是我的内当家的。小公子可没有卖身啊,我也不是什么嫖客。我们喝过jiāo杯酒的!”
正宁从鼻子里哼了声,笑道:“你可真有脸说,真有胆子说。就算是这样,林秦犯的事可不是这些。”手一指西门敬,“这位正是苦主,指证被林秦诈去了百万家财,引诱婢女yín奔。林秦诈人钱财拐骗婢女,证据确凿,你却说他被qíng势所bī、迫不得已,又有何证据?”
桂八默了有半刻,等正宁踱回座位上坐了一会,才哆哆嗦嗦地道:“小公子是人中龙凤,我不过是平头糙民,我本钱太小,做不了大买卖;我不认识字,不能考状元出人头地。孩子偷别人的馒头,不能怪孩子,只能怪做父母的没让孩子吃饱。小公子跟了我,我却没能让他过上一天好日子。这全都是我的错。”
正宁拿起了茶碗,茶盖在茶碗口摩擦着,听桂八说完,吐出一句:“好听。可惜,法不容qíng。”
西门敬很高兴。只要涉及到男风,正宁果然不会有什么宽容的心态。
只听正宁又道:“不过,自古以来有以jiāo赎金来抵罪的惯例。你想救他xing命的话,就用你全部的财产来抵偿吧。用钱买命,划算的很呐。”
林秦看见桂八把手伸进包袱摸出一些银两,看见桂八面上带着红红的羞涩,道:“可是我只有这些……我的铺子卖掉了,换的钱都在这里,就这些。”
林秦脱口而出:“山庄呢?!”桂八会回来,就表示他一定已经被引去山庄,自己明明jiāo代山庄和产业从此都姓桂。难道桂八舍不得,准备昧下?
“那些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我怎么敢随便做主?”桂八看着林秦,“如果小公子同意我把它们也作为我的财产用在这里,我就照办。”
于是,房契,地契,一份一份在大堂的地上展开。秦林,秦林,秦林,每一份契约上面的名字,写的都是秦林。没有改成桂八。
林秦看着它们,没有说话。昧不下的,就算他死了,这些也昧不下。西门敬瞧得眼睛都绿了,这些原来都应该是属于他的,可都被林秦这白眼láng给吞去了。
桂八磕头:“请大老爷查点。”
正宁负手而立,望着地上那些东西面无表qíng,转而抬头对西门敬道:“西门敬,你愿意出多少钱来买下林秦的命?如果你出的价钱合适,林秦的处置就归你了。”
西门敬一惊。正宁笑道:“他为了表示救林秦的决心,愿意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献出来。西门老爷,你如果想取林秦的xing命,也用全部财产来jiāo换吧。”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正宁的笑容不变,目光飘向俞清甫。俞清甫正襟危坐,一动也不动。
西门敬脸色又青又黑,他怎么也没想到正宁会突然开出这种条件。居然要他用全部财产来换取一个本来就应该死的人的xing命!
于是西门敬道:“糙民只要能取回本该属于糙民的钱财。”算了,最多林秦的xing命他不要了,只要能把钱弄过来就好了。
正宁笑道:“这些钱是抵罪钱,全部要没入国库。西门敬,难道你想动国库吗?”
西门敬噎住了,只好道:“糙民不敢。”
正宁笑了一下,回头,负手而立,望着地上那些东西。片刻,抬腿走了几步,绕过那些房契地契,只弯腰捡起了桂八头一次拿出的那几锭银子,静静地道:“房契地契上的名字不是你。不算数。算数的只有这些银两,我确实收到了。你可以带他走了。”
衙役上前为林秦解除了枷锁。房契地契,回到桂八的包袱里。
桂八扶起林秦,大堂上的人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口。
正宁负手,望着屋顶:“朕想看看,这条xing命在你们看来究竟有多重要。喊打喊杀,弄出这好大的公案,却原来不过是耍的好花枪。”
瞧着西门敬,摇头苦笑着一摊手:“国舅,朕该不该为了你豢养男宠而依律惩处呢?偌大个官场,偌大个宦海,偌大个王家贵戚,男风之中的真qíng难道竟然真的如此难见吗?”
望向俞清甫:“朕原本以为,你若还有一点qíng意在,至少会想办法据理力争。朕原本想着,只要你开口,就给了你这个恩典……”叹息一声:“就算只是泛泛之jiāo,也有人qíng。何至于为了避嫌而绝qíng至此?朕设此律条,本为整肃歪风邪气,叮嘱大家不是真心莫招惹,谁想到……”
俞清甫手一抖,生生把个茶碗给捏碎了。
林秦躺着,望着天空。马车在慢慢走。桂八沾湿了手巾,为他擦脸。
“小公子,我们回家了。”
“……”林秦合了眼,轻轻地道:“下次清明的时候,我们去上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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