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君
这一日,两人正在「枕风亭」里下棋,胭脂和粉黛在旁边伺候着,忽见大护法封云带着一名探子匆匆前来,独孤傲见他面色凝重,便知是有事发生,停了棋子,温言道:「到底什么事,连我们向来稳重的封护法都如此匆忙?说来听听吧。」
封云看了一眼苏雪衣,yù言又止,苏雪衣便起身道:「你们先说正经事吧,我去走走。」
独孤傲一把将他扯回,不悦道:「封云,雪衣和我们立场虽然不同,但他已经被我软禁在这里,有什么事你不必瞒他,就在这儿说吧。」
胭脂和粉黛对望了一眼,心道:宫主真的是被雪衣公子迷住了,连这种事qíng也不回避。却听封云只得无奈道:「宫主,镇子上前些天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商人,足足有十几量比寻常马车高大两倍的车辆,不知里面装的什么,属下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商品用得着这样高大隐秘的车子,因此觉得可疑,宫主看我们是否应当派人去查看一下呢?」
苏雪衣心中一凛,他知道是蓝挺到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蓝挺竟把那种东西全部带了来,可见他这次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的。
他见独孤傲还在皱眉凝思,整颗心不由都痛得揪了起来,终于……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他和独孤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后,终归还是要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独孤傲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雪衣,你觉得这件事qíng确实透着古怪吗?」
苏雪衣qiáng忍悲痛,qiáng颜对他一笑道:「独孤,我们毕竟立场不同,这话我不能说,也不该说,你如果就是放心不下,绝世宫高手如云,让人一查不就是了。也不费什么力。」
独孤傲点点头,对封云道:「也好,你就去看一下吧,别让人察觉到。」
封云领命而去,这里独孤傲和苏雪衣接着下棋,独孤傲本没把这件事qíng太放在心上,苏雪衣却不同了,虽然有自信封云认不出那车中之物,但他们和绝世宫这场斗争却毕竟已到了最后关头,因此难免心神不宁,只是他控制能力实在过人,虽然心中伤痛忧虑,面上却毫不变色,下棋也不受丝毫影响,唯恐惹了独孤傲的疑心。
qíng况正如他所料,封云回来后便向独孤傲报告。说是他多心了。那些东西十分巨大,虽然是铁铸成的,但没有任何威力,连个刃也没有,还说自己不放心,到底问了商队的人,他们说这是专门从波斯运回来的,都是上好的铁铸成的,准备回到中原后拆掉D造铁器,一定会赚大钱。独孤傲听他这样说,更加放心,不过几天,已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又过了两日,苏雪衣算着蓝挺应该快有所行动了,可能是老等不到自己出现,才拖延至今。记起自己信里曾说过,如果初二仍不见他,就证明他已丧生在独孤傲的手下,请他全力施为,灭掉绝世宫。算了一算,明日便是初二了,蓝挺在午时一定会动手的。
因他身子病弱,独孤傲又经常陪在他身边,因此上警卫便松了很多,但此时的苏雪衣已不想逃出去了,此生他不能和独孤傲同生,但能一起赴死,也算是老天眷顾,已经知足了。
正凝思间,独孤傲兴冲冲的进来,手里拿着一副卷轴,像个孩子般的嚷道:「雪衣,你看这是什么?」
苏雪衣抬眼望去,只见独孤傲展开卷轴,赫然竟是自己的画像,笔法虽很粗糙,但神态容貌却有几分相像。心中正奇怪这画作实在不能算是上乘,他为何还如此高兴,却听独孤傲道:「雪衣,这是我亲手画的。我只因习武练字,向来不曾学画,只是前几日见你坐在那里,实在美不胜收,一时手痒,画的虽然不好,却是我一番心血,你可不要见笑。」
苏雪衣浑身一震,忙接过卷轴,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的直掉了下来,独孤傲对他竟如此深qíng,从来未习过画,竟能画到这般地步,就算他确实天资过人,但从这画里人的眉眼发衣,一颦一笑之间,无不可看出他的用心程度,若没有一腔深qíng,也断断画不出这样的成绩。
「独孤,我对不起你,今生无法补偿你对我的深qíng,只盼生生世世能为你结糙衔环,报答于你。」苏雪衣心中默默道,一想起死别就在眼前,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大放悲声。
独孤傲只当他是感动所致,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得意已极。忽见胭脂进来,递给他一封信道:「姑娘遣人送信给宫主,言说十万火急,请宫主立即行动,或有可能避免灭顶之灾。」
独孤傲本不想看,听胭脂说的郑重,便D了开来,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回头望了苏雪衣一眼,犹自透着惊诧不信,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和胭脂匆匆去了。
这里苏雪衣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却一时无法理清头绪,只能坐在那里胡乱猜疑。过了一刻,那不祥之感愈发qiáng烈,他出了门来,方知道独孤傲已率宫中所有重要人物出去了。心下大惊,难道他已识破了蓝大人的行动吗?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便要趁机出去,劈昏了几个拦路的人,还未等踏出大门,忽觉眼前一晃,七个黑衣人已站在了他面前,也不说话,其中一人扬手洒出一团粉末,苏雪衣连忙闭气,却不知这迷药是通过皮肤吸收,面上手上只沾了一点,他已失去了知觉。
第八章
当苏雪衣再度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独孤傲冷若冰霜的面孔,还有胭脂粉黛不知所措的茫然表qíng,一瞬间,他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蓝挺来了。」独孤傲冷冷的开口:「带着那种足以轰平整座山林的武器,听说那种武器叫做大pào。我觉得很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绝世宫的地址的?雪衣,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没有人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冷淡语气中,包含着多么大的绝望,也没有人知道,这绝望之中又饱含着多么大的希望。但是,苏雪衣懂得,以爱人的身份,他当然明白独孤傲此时矛盾的心qíng。
平静的看向独孤傲,他尽力让自己的眼神不带一丝感qíng:「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何必还要明知故问?」
独孤傲的身子轻微的晃了一下,一字一字道:「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他红了眼睛,痛苦的看着苏雪衣。
苏雪衣藏在暗处的手已握的泛白了关节,整颗心也似乎痛的没了知觉,但他仍力求平静的开口道:「当然是我,难道除了我,还有谁会和权倾天下的独孤宫主作对吗?」
独孤傲的眼中she出了qiáng烈的痛苦和仇恨之色,他握紧了拳头看向苏雪衣,仍是一字一字的道:「你知道吗?我早就明白你我的立场,所以你这样做也是在我意料之中,我不怪你。令我最心痛的,令我无法接受的,是你在得知蓝挺来了之后,竟仍能面不改色的和我下棋作戏。雪衣,你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在我的xing命和一生基业都要毁于一旦的时候,你竟能如此镇定,掩饰的天衣无fèng。雪衣,你是不是很高兴?终于要达到目标了。雪衣,你有为我心痛过吗?哪怕只是一丝丝的心痛?你有过吗?」说到后来,他不能自抑的大吼起来。
苏雪衣的心碎成了无数片,他把嘴唇咬破了,尝到了血的味道,才终于克制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黯然道:「独孤,你是贼,我是兵,我们注定要走上这条不归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