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
作者:风为马
时间:2023-10-14 02:11:47
标签:权谋 慢热
商闻柳见他嘴cun一圈红油,刚想说什么,没想到一阵鸡皮疙瘩激立,身体先做出反应,袖子紧紧捂嘴,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
这一喷嚏惊天动地,把他人给打懵了,脑袋里跟着煮粥似的翻腾,昏昏然不知身在何方,两脚一软,向后直挺挺倒下。
傅鸿清扔了米糕,眼疾手快搀住他。
“怎么回事,”陆斗大惊失色,咋咋呼呼跑来,“快快,来个人扶着!”寺卿风寒刚好,十分有见地的伸手摸了他额头,说:“坏了,起烧了。”
老何转头招呼说:“把小灶支起来,熬碗姜汤!”
正在涮锅的放下筷子,有条不紊地点火剁姜。热巾子搭在额头,人中一顿掐,总算把人给叫醒了。
怕馋着商闻柳,钟主簿早收了锅子,端着吹温姜汤递到他嘴边:“兰台*身住起,下雨下雪你个人还是要注意嘛。”
被几个人团团围着,商闻柳有些受宠若惊,张嘴吞了姜汤:“昨夜受凉,劳烦各位了。”
钟主簿半操着乡音急切说:“屋里没得人招呼哇?你也半大不小,咋个还不娶媳妇儿噻!”
老何道:“老钟,你又要做媒。”
陆斗把他挤到一边,抢了汤碗:“上回给人说媒,结果俩人从饭馆打到咱们门ko,差点把屋顶都掀翻喽!”
钟主簿被戳中痛脚,脸色微红,辩解说:“那是意外嘛。”
他说完咳嗽一声,背手在不远处乱逛。
陆斗说:“老钟最喜欢做媒,兰台别顺着他,仔细给你找个母老虎!不过你这确实得雇个人来照顾起居,这次是在咱们这,万一下回......呸呸!”他轻轻扇了嘴巴,言简意赅:“得买个下人。”
商闻柳点头,表示心领。
这烧来得凶,今日值是没法上了,傅鸿清批了三天假,叫商闻柳在家好生休养。
陆斗给商闻柳好说歹说,从家里叫了两个下人去守着他,下值之后又叫了寺卿和老何,抱着大包药材去看望。一进门,浓烈药味扑面而来,两个下人恭敬叫声少爷,又退回各自位置煎药。
商闻柳裹着布衾抱本书读,精神倒是比早上好些,只是cun色有些发白,看着就是病中的模样。
这间院子拢共二进,没什么别的空屋,整间卧房里摆个大斗,里面全是旧书,傅鸿清w问几句便被吸引,杵在旁边翻书看。老何搬个板凳剥核桃,说是怕烧傻了,陆斗一听也觉得有理,跟着一块儿剥。
到了晚上,老何顾着妻女先走了,傅鸿清还要筹划开cun的籍田典,也跟着离开。
只剩两个尚未成家的相对无言。
陆斗吃颗核桃,叹一声:“看见了吗,这就是娶了媳妇的,三句不离婆娘。”
商闻柳说:“老何妻子贤惠,一家其乐融融,是好事啊。犹敬今年二十五了,也到了要考虑姻亲的时候了。”
陆斗摆手,挤眉弄眼:“我大哥还没成,我还能再拖几年,倒是你,也有二十三了罢?寻常男子这时候孩子都一箩筐了,你还是个孤家寡人哩。可有中意的姑娘,哥哥为你参谋参谋?”
商闻柳倒是没怎么考虑过终身大事,此刻也无旁人,他沉思一阵,发觉并无什么佳人影子,只按着幼时心中向往的说。
“会点功夫的吧,识得字更好了。”
陆斗:“你这一说,大半个京城的姑娘都指不上了,再说你这胳膊腿,吵起架来斗得过人家吗?”
商闻柳托腮,又是一阵沉思后,摇头说:“我幼时仰慕那些飞天走地的侠义之人,便觉得自己也能使一身功夫就好了,若是成家,倒真只有这一条要求。”
陆斗噎了半晌,凝重道:“兰台,其实你不成家也挺好的。”
闲谈归闲谈,晚间陆斗还是放心不下,刚巧商闻柳这里有一张竹塌,下人归家后,他搬来竹榻,铺好褥子跟着卧下。
街面上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灭了。
陆斗的褥子短些,脚一伸出去就僵,他缩着双脚,睡也睡不着,就睁着眼睛数羊。
大梁一年赛一年冷,今年又冻死不少人,也不知有多少冤魂过不去这个年了。陆家大哥常年在西北驻军,快过年了家里还没收到信,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团圆。
各方都在忙,就连傅鸿清都要忙籍田,好像也只有他整天游手好闲。
这么想着,渐渐迷迷糊糊一阵睡意上涌,眼皮千钧重,昏沉沉陷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好,梦里头正在过年,陆家一家子其乐融融,忽然大门前闯来一个舞枪少女,哗啦一枪给一个阻拦的家仆刺得肠穿肚烂,一副热腾腾的肠子呼啦一声飞到他手上。
陆斗大叫着醒来,飚着泪花举起双手。
滑腻腻,湿淋淋,一股腥臭味。
他手上真挂了一副肠子。
接着又从顶上滚下个圆鼓隆冬的玩意儿,陆斗惊魂未定,摸着那东西凹凸不平,像张刚剥下来的皮子。
他还未反应,耳边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阴风,一声凄惨的笑响起。
陆斗直挺挺站起来,机械地回头,一张血红大脸笑嘻嘻望着他。
没有鼻子,眼也是两个血窟窿,嗬嗬吹着阴气。
第15章 人面
蜡烛是亮的,烛火细瘦不堪,一抽一抽跳动。
两只血窟窿森然望着陆斗。
腥臭的气味铺天盖地,他喉头干涩,艰难吞咽了一下。
“贵、贵安啊......”
那个人面又怪笑一下,嘴角狰狞地向上提,活生生裂至眼下,一股鲜血流出来。
陆斗这时才注意到面前这个人面罩在一张巨大的黑帘下,帘幕上描了暗红的纹路,怎么看怎么邪xin。他咔吧咔吧转过脑袋,商闻柳陷在睡梦里,安静得出奇。
脖子后面冷风一下一下地扫,那人面惨兮兮地又哭又笑,陆斗心快跳出体外。
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
血人面还要整幺蛾子,陆斗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大喝一声甩掉满手肠子,飞起一脚把这浑身鲜血的玩意踹得仰倒,疯了似的奔去cuang边,一胳膊抡起商闻柳破门而出。
商闻柳被狂乱的震动摇醒,剧烈咳嗽问出什么事了。
陆斗顾不上什么风度,边喘气边尖叫:“你妈的,你家有鬼啊!”
临近年关,京城的宵禁已经取消,不过这时候街上当然是不会有行人的。夜里还在下小雪,冰凉凉的雪花落在头顶上脖颈中,冷得出奇。陆斗一通狂奔,还要夹带一个大活人,双腿已经不像长在身上了,他两脚飞腾慌不择路,像个落水小狗一样刨雪,毫无目的乱跑,一头撞在个马屁股上,两人霎时就撞飞出去。
这一下可好,马儿受惊,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险些把马上的人给掀下来。马主人显然不会料到三更天还有人在街上胡跑,他身手如电,死死勒住缰绳夹紧马肚,这才堪堪稳住身体。安抚了马儿,他面色不善地下马,望着翻滚在地的两个不速之客。
这两人落在雪堆中,爬起来时,已经滚成了雪人。
沾上身的雪片簌簌直掉,陆斗扯着商闻柳,后者只穿了件单衣,冻得瑟瑟发抖。
马主人扫一眼露出面容的两人,眉头微蹙,微哑的声音响起:“是你。”
商闻柳对这声音十分深刻,他从懵懂的睡意里惊醒,黑眸对上那抱臂的锦衣卫。
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冰冷的牢狱中。
“指挥使。”
温旻是从皇宫回来的。
自他接管出宫布防以来,宵衣旰食夙兴夜寐,在镇抚司和明朱坊之间来回奔波。明朱坊鱼龙混杂,便是亮明身份,也遇到暗地里重重阻挠,温旻恨得牙痒,恨不能把这些打太极的奸商统统下了诏狱。
可是他不能。
明朱坊是京城最大的黑市,官商勾结,这其中的幕后东家,或许就有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朝廷重臣。今上虽有凌云志,可是经先帝的冗官之乱后,如今最为重要的就是维稳,温旻为人中庸,正是皇帝此事用他的道理。温旻自然也懂得圣意,隐忍不发。
暗巷和地窖的查访工作断断续续完成后,他拟定了几种布防方案呈给皇帝,全被李庚否决。夤夜归家,身心俱疲,到了家门ko险些睡着,连奔命的两人敲锣似的踩雪声都没有注意到。正是一头乱绪无处开解的时候,温旻想到多日碰壁,此刻脸色锅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