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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每天都想守寡

作者:仰玩玄度 时间:2023-10-26 02:07:04 标签:强强 甜文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好脾气?
  祝鹤行想:不像真的。
  朝天城是座销金窟,宝榭层楼,高阁纵横,豪商竞驻,宝骑争驰,没有根基的商贾哪怕家财万贯也难挤占一席,醉云间却在五年前横空而立,很不一般。
  楼主人“九爷”更是神秘。
  起初传他是靠卖屁/股发家,买方从朝天城的豪绅望族一路数到宣都的达官显贵,详细得能就地画十八春/宫。
  恶言伤人的主谋是当时城中第一赌坊的老板,赌术奇高却连输九爷三局。场子和家产输光了还没完,这贱嘴子在出城那日被扒了裤子、屁/股朝外地挂在自家门匾上,阶前摆破碗一只,里头铜板一枚,生动形象地卖了回屁/股。
  这九爷是随性,脾气好不好却得另说。
  但祝鹤行似乎并不知晓这段趣事,只说:“那我便争一争,做这第一人。”
  雕花朱门已在近前,迎候的闻言笑而不语。
  朱门大开,楼外可观流光漂影,华灯耀目,入内才能见袍裙翩跹,繁花三千。迎候的挑起一角青绡绣帘,意味不一的目光顺着盈盈浮现的恬淡茶香吹过来,祝鹤行好似不觉,径直上楼。
  他闻出这茶香是“翠微飘雨”,宣都千金坊的镇店之一,只卖坊主顺眼的客人,否则千金不换。
  四面楼相向,正中大堂妖歌曼舞,罗裙飘转。二楼朝门的红栏前摆着张美人榻,玉蕊靠背斜倚,粉白裙摆缀在脚凳,白皙指间宝石相连。
  她手中的烟杆轻轻一敲,看迷了眼的小丫头慌忙收回视线,面红耳赤地替她点了烟。
  “宣都的魏紫名不虚传……当真是牡丹簇澄霞,艳光杀人眼呐。”玉蕊看着祝鹤行,口中呢喃,可当跟在祝鹤行身边的少年稍稍侧脸,露出真容时,她不禁狠狠地抽了口烟。
  迎候的将两人领上三楼东面的雅间,门前的梨木吊牌写着“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1】。
  屋中茶香清淡,祝鹤行在内窗前的方垫落座,微微斜身,玖玉挎在掌间。少年听见细声,问:“祝大哥,什么在响呀?”
  “我的玖玉。”祝鹤行说。
  “玖玉?我以前见过一串。”少年语气很轻,像是陷入了回忆,没再说话。
  堂中舞乐退场,琴师在山水屏风后落座,琴音舒缓流转,眉清目秀的堂倌端着樱桃和清水进入雅间。
  少年回过神来,坐正了身子。
  祝鹤行洗了手,将帕子扔进托盘,嫌道:“臊耳朵。”
  醉云间的琴师汇聚各地行家,此时抚琴的那位还曾去宫中献艺,得过赏银——这位客人的耳朵比皇帝还挑剔。
  堂倌腹诽着抬起目光,恰好与祝鹤行撞在一起。客人的瞳色像极了他手中的玉,黑得近乎妖冶,那眼狭长,像两柄华美冷寂的剑,被珍藏匣中藏锋敛锷多年,反而养出一种不动声色的锋芒,轻轻一挑便能剥皮刮骨。
  堂倌目光瑟缩,慌忙端稳水盆,埋着头退了出去。
  “你觉得他不好吗?”少年毛遂自荐,语气飞扬,“我也会哦!”
  “哦?”祝鹤行当他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闻言起了点兴致,给他指点了琴的位置,说,“请。”
  少年摸索到屏风后,在古琴边落座,一双素白纤直的手优美起势——
  祝鹤行闭眼,听见流水如耄耋老朽走路似的艰难流出,突然摔个大马趴,滚石似的坠落悬崖,哗啦咕噜地将正在河面行走的车队搅得人仰马翻;一阵哀嚎叫骂,突然有人扯着喉咙大吼:“娘嘞!母猪要生了!”,两头肥圆的猪随即从车厢滚出来;高亢猪叫响彻天地,引得雷公电母忍无可忍地降下天雷,噼里啪啦地砸了一耳朵!
  “哧!”
  琴弦骤断,暴雨后的蚊子蜂拥而出,嘤嘤声余音绕耳。
  祝鹤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被震撼得四肢发麻。
  此时一声怒吼从门外传进来,“怎么回事!野猪闯进楼里了?怎么还瞎挠琴玩啊?赶紧找人把它逮出去烤了吃了吧,真是糟蹋耳朵,我这刚要作出来的诗啊!”
  少年安抚了一把英年早逝的琴,起身叉腰狮吼:“谁让你往我门前走啦?给你伴曲你都作不出诗来,还好意思叽叽喳,赶紧回家抱着你家老母猪蹭两手墨水吧!”
  客人疯狂敲门,“哪家孙贼敢这么和本公子——”
  话音未落,两个堂倌跳出来,一个满嘴“消消气”,一个满脸“别动火”,半是安抚半是强迫地将怒发冲冠的客人架走了。
  一人吼一嗓子,祝鹤行耳朵边的嗡嗡声倒是被奇异地消解几分,他看着罪魁祸首嘟囔囔,完全不知自己杀人于无形,甚至周身还隐约冒出一股才华不被世人认可的孤高遗世之气。
  到底多大的孽才能造出这么个糟蹋琴的玩意儿?
  祝鹤行想不明白,语气惊奇,“你应该去边境,若有人来犯,保准将人弹得屎尿俱下。”
  古有各色刑罚从肉/体折磨犯人,今有神人用琴音催魂夺命,从灵魂击碎他人。
  少年很为难,“可那里年年大雪,还没有鱼丝面!”
  “……那你还是别去了,毕竟大梁军也不是聋子。”祝鹤行想,这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一。
  少年可算是听出了祝鹤行话中的意思,但他并不气馁,说:“雅、艺繁多,常人哪里能样样精通?‘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虽琴艺生涩,但我舞技超群哦!”
  祝鹤行的耳朵受此大难,他不能再让自己的眼睛也经历一遭酷刑,于是立刻说:“我信了,但请你不要擅动——”
  堂中琴音骤断,光影尽歇,一道笛声犹如天外来客,划破满堂暗色,打断了祝鹤行。少年踩着笛声慢走几步,旋身转出屏风,楚楚登场,在山河地衣中间落坐。
  笛声暂停一瞬,少年下颌微抬,看向祝鹤行。他的目光都藏在玄布后,直白的,朦胧不清的,有点欲语还休的意思。
  祝鹤行目光一顿,那点“我的眼睛马上要瞎了”的危机感落回了肚里。他观赏过数不清的翥凤翔鸾,是开了眼的,此时却要为沈鹊白注目。
  笛声再起,怀风清远,少年伸展双手,撑地起身,宽袖鼓风,衬得他像迎风振翅的胭脂鸟。他很高挑,还生了把有韧劲的细腰,旋身莲绽池荡,垂臂柳条抽水,袖袍滑落,腕间细筋似青竹淌银泉。
  从发丝到指尖,一水儿的风情。
  笛声停下那一刻,祝鹤行起身拊掌,面露惊艳,说:“‘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2】尤胜宣都梦欢。”
  若不论宫中乐舞坊,梦欢是宣都舞技第一,在大梁颇有美名。
  少年起身,气息微/喘,他说:“我听过这个梦欢,他是铃楼的头牌,铃楼是南风馆。”他顿了顿,因为好奇而尾音上扬,“祝大哥也去南风馆么?”
  祝鹤行不去,但馆里的“少爷”有人爱捧,尤其是朝中勋贵。救灾捐银时穷得要变卖家当,上馆里嫖/妓却一掷千金,他当是什么绝色迷得老东西们龙精虎猛,梦欢在外献演时打眼一瞧——嘿,还真是现眼。
  而眼前这少年,祝鹤行直言:“一舞惊神。”
  “祝大哥好眼光!”少年被他取悦,立刻豪迈挥袖,“来,取酒‘上蓬莱’!”
  外面有人应声而去,片刻后,穿着黄裙、面容姣好的姑娘进了房间。她将托盘放在矮几上,向两人盈盈福身,退了出去。
  托盘是紫檀木如意纹,祝鹤行看着它,说:“我来醉云间目的有三,为琴,为舞,为酒。今儿尝了这酒,见识了你独一无二的琴和楚楚妙舞,也算如意。”
  少年在矮几前蹲身,雪白的指尖从袖口探出,摸索到酒壶,提壶倒了一杯酒。他双手举杯,嘴角弯弯,“宣都与邕州隔了山水三千,你我船上相遇实属缘分匪浅。小弟敬一杯薄酒,惟愿大哥日日如意,岁岁长安。”
  祝鹤行的目光顺着那胭脂色的袖口往里,瞧见一双劲瘦小臂。他伸手接过酒,好奇道:“酒名万千,为何取了‘上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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