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
作者:慕禾
时间:2023-11-17 02:18:26
标签:强强 破镜重圆 架空
说完,他趁着勃律没开口,抢先对马下的人说:“你!还不快去向可汗通报!小殿下急求见可汗!”
驻守的将士们面面相觑,最后碍于小殿下威严,还是有人向大帐跑去通报。可哪料这一报,竟是报到了黄昏。
二人在外头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三次去而复返的将士为难的对少年说:“小殿下,可汗正和几位大人在帐中议事,现在谁也不见。”
“那小王就等到议事结束。”勃律抓紧绳缰,坐在马背上的身影挺直了些。他面不改色地注视着渐渐要被最后一口金乌的浊气笼罩前方的漫漫帷帐,论谁也猜不透他当下的神情。
阿木尔陪他静静在这儿等待了数个时辰,眼见着天边的红艳就要被地平线所吞噬,于心不忍,低声劝勃律:“可汗是铁了心不见你,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男人没等少年回话,主动要去拽他的马绳,没想到勃律牵扯着乌骨往旁避了半寸,目不斜视地对阿木尔说:“你先回去。”
阿木尔一愣,顿时不放心:“可是……”
“回去吧,我自己在这等着父汗召见。”勃律轻声说。
阿木尔一默,只得叹息。他嘱咐驻守的将士多向大帐禀报几次小殿下等着求见,这才听了少年的话,独自一人返回狼师。
他离开的同时,盛日也卷走了最后一丝白日的暑气,天空消弭明媚。
广阔的天空一分为二。还不舍染着血色的金乌四散着残阳的光辉,像是尽头被草原鲜血沾上的杀戮,半遮半掩地坠入宛如深渊的天涯,留下淡淡的烟丝,淡的漂到了天空的另一半。玉盘就在这时悄然升起,和金乌占据各方。今夜阴暗的夜幕连星辰也不施舍半分,终将是遮掩了天神双目。
阿隼驾马缓缓来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大帐的地界外,他遥遥就看见一抹怜惜的身影。
小殿下孤零零的一人坐落在降临的夜色下,在马上的身影竟是略显单薄的。
男人轻轻驻足在少年身旁,让他坐下从阿木尔那里抢来的马紧紧挨着少年的乌骨,他也并到少年的身边,胳膊挨着胳膊,肩膀蹭着肩膀,他就这样默默向小殿下传递着无声的温度和倚靠。
过了许久,黑夜将他们严严实实的覆盖,他终于感觉到往他身上攀附而来的回响。
少年颤抖着,无助挣扎着,手指泛白紧紧攥上阿隼粗糙的布料,让衣褶拧搅,就像是从地底蔓延向上想要破土的对抗。
他有些绝望,有些悲哀,更多的是失望。
勃律低落地垂下头,咬死后牙槽。半响,他才颤声开口——
“阿隼,他们……我可能真的救不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穆格勒的手笔迅速传遍整片草原,使得宁静了数月的大地骤然躁动不安起来。小族开始畏惧,大部族仰仗穆格勒的权利和威望,有异言的无法摆在明面上去指责大可汗的做法,有能力谏言的又多少和穆格勒沾点亲带点故,更是双双捆绑在一起。
勃律又去了大帐两次,大可汗一次都没有见他,反倒是听人说二殿下这次不仅得了虎师的令牌还助可汗铲除了小族“叛逆”,一时间在大帐混的是越来越风生水起。
大可汗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下来,搅得族内部分人顾忌不断,另一部分却跟随着可汗雄心燃燃。
海日古忙着处理各种琐事,已经多日未得空来见上小殿下一面。勃律因为舒利可汗一直不召见,昨日去寻他的时候被告知人前日就出了族,被大可汗派去各部了。
勃律没心思打听海日古究竟揣了大可汗的什么令要去干什么,从大帐如今的态度他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拿着新令压制他部的躁动。
必勒格今日刚从大帐出来,就叫住了前面先行他一步的二殿下。
延枭不太耐烦,回头看了眼这个处事不惊的男人,嘲讽:“你还能安生待在穆格勒?就不怕父汗下一手伸到你们乌利瀚部的头上。”
“大殿下一走,小殿下又被剥了狼符,二殿下现在如日中天,我自然是怕的。”必勒格回话的样子反倒丝毫不惧,他这意思无非是暗示延枭现在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一口虚无的祸让舒利可汗扣在他们顶上。
男人扯扯嘴角,像是带出了一个不屑的笑,揣着手懒散的换了个站姿:“方才二殿下那般诬蔑小殿下,当心小殿下知道了放狼咬您。”
被轻易揭穿的延枭握紧拳头,但凡必勒格下一句再说出什么来,他就打的这人满地找牙。
刚才大帐里议事,必勒格完完整整听着延枭泼了小殿下一身的脏水,把不久前昭仑泊的战事再牵出来,三言两语就把小殿下和哈尔巴拉私下勾结了几次这种猜测说的让人信以为真,就差实据以此坐实小殿下的罪名。
自从去年冬日,族内查出混入了哈尔巴拉的奸细后,本就容易疑心生暗鬼的大可汗变得愈发多疑,听着族中有些人的诽语甚至连左贤王都忌惮上了,更何况勃律被延枭说几句就染的一身黑,就算顾忌着父子情深,照大可汗现今的状态,也必然是少了几分信任。
虽然现在穆格勒迟早要乱的结果让必勒格十分满意,但他又突然发现延枭这个跳梁小丑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至少这张嘴还是有些用处。
必勒格没再多说。他在延枭暴戾的性子起始之前行了礼,开口离开,留给了二殿下一个无意插手的态度。
离那雅尔大会还有十日左右,乐舞的祭服紧赶慢赶,总算在祭典前做了出来。几位缝衣兴冲冲地捧着精致的礼服再次来到小殿下的帷帐,要为他试衣。
彼时小殿下刚学完祭典上的规矩礼仪,正要坐下歇会儿喝几口水,这几位缝衣好巧不巧就赶在这时候过来了。
勃律这些天心情很差,把自己闷在帐子里哪也不去,像顾影自怜的小兽似的,整日偎在阿隼的身边,活像被人拔光了利爪。
少年现在倚着身子坐在榻椅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椸架上挂着的红蓝相间、白纹点缀的礼服,半响没有一句话。
缝衣没有察觉,先是美美的把衣裳和人都夸赞了一遍,便要上前来给小殿下更衣试穿衣袍。
人还没迈出去两步,小殿下眉心一紧,扬手把手中的杯盏摔了出去,砸在她们几人脚下。
“给小王拿走!这祭典小王不去了!”
这一声破碎让缝衣们吓了一跳,脚根连忙退了回去,更是让一旁的宝娜也愣住了,震惊地看着殿下缩了缩肩膀。
——好端端的,怎么就发起脾气了?
缝衣们顿时为难,不敢再上前,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劝。这事儿是大可汗亲自命下的,如今小殿下说不干了,这可如何是好。
帐内谁都没胆子先开口,唯独阿隼看了眼少年,打破了沉寂,对缝衣说:“你们先出去,等殿下换好了再进来。”
大气不敢喘的寂静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少年掀了掀眼皮,耳边就听男人又开了句口。
阿隼看向宝娜,语气果断不容置疑:“你也出去。”
宝娜不太乐意,但小心翼翼打量了下小殿下的面色后,踌躇几息,还是领着几个缝衣出去等候了。
勃律冷着脸瞅着阿隼在她们离开后去捡地上摔碎的杯盏瓷片,一片片捡回来后又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
一声不吭地做完这些,人才站在他身边,低眉顺眼地轻声问:“怎么突然发火了?不喜欢这套衣裳?”
勃律烦躁的撑住脸,别开头,双膝盘起,全身缩成团往榻椅旁边靠。他本不太想搭理男人的这句话,但嘴巴倒是诚实,比脑子快了一步先诉出来:“不想去……这祭典爱谁去谁去。”
阿隼听笑了,好声劝他:“这是你父汗的命令,你现在违逆不了。”
勃律听后先是默然了两个呼吸,之后厌烦地清脆啧了出来。
阿隼知道他这是没办法反驳,笑着伸手把少年从榻椅上拽起来,让他下地穿靴。将人领到了挡风后面乖乖站好,他这才安心地去拿挂在椸架上的礼服。
礼服层层叠压,很厚重。衣摆下面缀着一圈镂空的小铜铃铛,阿隼拿下来走到挡风后面这一路,小铃铛不断互相碰撞,摇晃着肚囊里的铃片,双重悦耳声刹然间在略微空荡的帷帐里显得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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