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
作者:池崖
时间:2024-08-31 02:12:42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成长 救赎 相爱相杀 美强惨
裴怀恩一哂。
“殿下是孩子心性,不过就是一个名号么,有我在,往后谁也不会欺负你。”
夜凉如水,听见裴怀恩这样说,李熙不免将桌沿抓的更紧。
裴怀恩开出的条件丰厚,若换在往常,他一定又会好脾气的答应下来。李熙想,可是今晚不知怎么的,他竟忽然感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愤怒。
晋王府不许动,因为要拿它换戎西的兵权,齐王府也不能动,因为要用它等承乾帝的立储旨意。细细想来,他从大沧回来这么些天,每日忙忙碌碌,竟是一直都在为旁人日后的泼天富贵在卖命,就连他的存在,也只不过是裴怀恩用来牵制恩露殿的筹码。
“……厂公,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你了。”
说话间,李熙后背全湿透了,胸膛也因为勉强压抑着的情绪剧烈起伏。
“邵家军三万将士枉死,厂公说要徐徐图之,不许我现在就动晋王府,我因为相信厂公,暂且还可以忍,可是眼下这事却不同,眼下我若顺从厂公,便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回京将近三月,李熙难得于人前表现得这样强硬,裴怀恩听得皱眉,面上显出一点怔然的神色来,像是完全没料到李熙敢这么跟他说话。
但是下一刻,还不等裴怀恩多言,便听李熙继续道:
“厂公,恕我冒昧,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我是绝不肯与你妥协的,因为我已经受够了,这个狗屁祸星,我真是一天也做不下去了。”借着微弱的烛光,李熙向前走,脚下是扭曲的影。
“厂公要保元氏,要包庇恩露殿,我没有办法改变厂公的决定,可是厂公也该知道,老话都讲纸包不住火,那元氏是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厂公就是把她藏得再严实,我也会想办法找到她,把她带回京中,带到父皇的面前。”
李熙把话说得坚决,裴怀恩微微抬着下巴,神色平淡,听笑话一样。
一时无言。
约莫着又过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李熙心里忐忑,终于听见裴怀恩咦了声,随手把已饮空了的茶碗往他这边递,眼带戏谑的调侃他,说:“啧啧,看来是我最近太宠你了,竟纵得你今夜如此威武,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再与我做,好歹也该如平常那般,捡两句好话儿说给我么。”
“不过……也罢了,我好言劝你,你若实在不听,我也没办法,横竖我今夜来见你,充其量也只是为了来给你通个气,至于其他的……殿下莫不是以为自己还能查得着?”
李熙愣住一下,心里忽然有了些很不好的预感。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若说裴怀恩真与宁贵妃是一条心,那么他要为了宁贵妃杀元氏,也算情有可原,可如今的真实情况却是,裴怀恩把话与他说得这样明白,摆明了就与宁贵妃不是一条心,既然如此,既然如此……裴怀恩还有什么理由狠心除掉元氏?
李熙对面,裴怀恩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见他不接茶碗,便随手将茶碗丢在了地上,不耐烦地起身往门口走,边走边说: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要带元氏回京,首先宁贵妃是决计不会帮你的。换句话说,你既然能绕过我打听到她的住处,就说明眼下已不只有你和宁贵妃这两股势力知晓了她的存在,已然见了光的暗棋,留着还有什么用?等着外人来把她磨成一把刺向我的刀么?”
顿了顿,没什么表情的回头。
“再者从前再多再要紧的东西,我也是舍弃过的。不瞒小殿下说,小殿下今夜与我这样坦诚,反倒叫我放心了,因为就算小殿下真的打算在我这里阳奉阴违,也是没机会的。”
“更何况,其实仔细想来,整人的阴损法子有得是,一直以来都妄图用钦天监这样危险的把柄来拿捏恩露殿,倒是我的疏忽了……”
裴怀恩一身红袍立在门前,声音断断续续,彷如一只披了张漂亮人皮的枯骨艳妖。
“另外还有一件事,抛开旁的不提,我其实还挺喜欢小殿下你的。眼下拦着小殿下,不许小殿下为母报仇,说到底是我不对,是以就算元氏死后,小殿下已经对我没什么用了,我也会高高抬手,不会真的为难小殿下,但……”
“虽说我心里很感激小殿下的此番提醒,可这也的确已经是小殿下第二次对我不敬,给我惹麻烦了,听话,快快把你身边那个蠢笨如猪的护卫喊回来,叫他别再多事,否则我现在虽然有点舍不得动你,杀他却是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第053章 冲撞
李熙目送着裴怀恩推开门, 心中思绪万千。
不……不对劲。
若裴怀恩当真有许多法子拿捏宁贵妃,便不会让他在元氏死后,还要装模作样的继续查。
换言之, 裴怀恩一定没有能拿捏宁贵妃的其他方法, 至少现在没有, 所以才会教他帮忙拖延, 以便趁机另寻良策。
可事到如今, 他又该怎么办呢。
听裴怀恩的话, 顶着祸星名号浑噩一生吗?那不成的, 那是在他的头顶悬了一把刀,一把随时会令他万劫不复的刀。
但若将元氏身死的消息透露给宁贵妃, 使宁贵妃与裴怀恩离心,进而彼此争斗,似乎也不大可行。
只因如此一来, 于裴怀恩而言,他便成了一名心怀城府的“叛徒”, 而于宁贵妃而言,他又是一个不受掌控的变数, 届时无论谁胜谁败,胜利一方都不会放过他。
地上的瓷片破碎,李熙弯腰去捡, 手指被割开一道细长的伤口,血珠圆如红豆。
裴怀恩到底需要什么?
一时间,李熙眉眼低垂,静静看那颗殷红血珠从指间滴落, 止不住的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裴怀恩需要什么,裴怀恩要怎样才会继续帮他。
或许掌握权力从来都不是目的, 然从古至今,一直也都只有掌握更大权力的人,才能做到更多自己想做的事。
是了,是了,虽说以他这样的出身,入主东宫近乎妄谈,但是如果……如果裴怀恩只是需要一个方便掌控的“傀儡”,那他完全可以比齐王做得更好。
从前原是他的错,只因这京都就是个笼子,而他则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兽。
再说眼下之境况,挣脱钳制的想法并不现实,既然他这一生都注定要被锁在这个笼子里,那么他要活,就要争,他不能不争。李熙面无表情地想,口头上的承诺永远都无足轻重,若要裴怀恩真的帮他,并且是只帮他,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为了旁人放弃他,就得想想办法,赶快把裴怀恩跟他捆到一根绳上来。
毕竟只有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才心齐。
道理是没错,可这话却不能由他自己主动说出来,而是该让裴怀恩在不经意间忽然想到,否则,便会显得他心思太重,不堪结盟。
可是怎么才能让裴怀恩在不经意间想到这种事?
他身无长物,又不得承乾帝的青眼,除了这身弱不禁风的皮囊……
……且慢,皮囊?
怔愣间,李熙捡起碎瓷的动作一顿,募的抬眼。
怎么就忘了,裴怀恩似乎很喜欢他的这身皮囊,只是因为他姓李,方才对他有所收敛。
只要裴怀恩想要,宁贵妃与齐王能给裴怀恩的,他一个人就都能给——他可还记着坊间那传闻,记着玄鹄给他讲过裴怀恩为何会去恩露殿。
换句话说,既然宁贵妃可以,他又为什么不可以?
或许……或许该适时提醒裴怀恩恩露殿那边的危险,该让裴怀恩看清谁才是最好的人选。
但又不能如当年传言中的宁贵妃那般,主动低头示好。
因为皇子与妃嫔终究不同,一个为达目的,连尊严脸面都愿意放弃的皇子,于布局之人而言实在太可怕,必须得想出其他的法子来,必须得想出一个……既能让裴怀恩变得胆大包天,又能将他自己放在被动接受位置上的法子来。
况且裴怀恩与那个大沧太后的侄子不同,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为今之计,截杀元氏的密令才发出不久,不能再拖了,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