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鱼
作者:春溪笛晓
时间:2024-09-05 02:08:48
标签:宫廷侯爵 轻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成长 日常
韩恕从来没见过这个舅舅。
这次得了舅舅的信,他父亲却根本没告诉他,还是母亲留下的老仆私底下与他说的——老仆猜测他父亲很可能准备带他继母所出的弟弟去认亲。
他这位继母是他爹早年养在外面的外室,母亲一死他爹就迫不及待地把人迎了进门,还带回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弟弟。
韩恕到底还小,得知他爹瞒下了舅舅来信便去找对方当面理论。
结果愣是被他爹哄着他一起吃了顿饭。
等他再醒来,就已经在这艘船上了。
韩恕低下头,眼底满是难堪和难过。
他得多不讨人喜欢,才让他亲生父亲都想杀他!
江从鱼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爹。他震惊过后好言宽慰道:“没事,我们也是去京师的,到时候我们带你去找你舅舅。”
韩恕自然又认认真真向江从鱼道谢。
江从鱼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又跑去把这桩奇事讲给柳栖桐听。
柳栖桐听后有些吃惊:“他的舅舅难道是韩凛将军?”
江从鱼奇道:“师兄你认识他舅舅?”
柳栖桐道:“韩将军目前掌着宫中禁卫,很得陛下信重。”
早前当今圣上还没亲政,需要有人在暗中做事,韩凛便一直隐在暗处。还是今年圣上正式开始亲政,韩凛才算是熬出了头,可以光明正大地受赏了。
想到那对父子可能已经进京认亲,柳栖桐说道:“不行,我得给韩将军写封急信送去。”
江从鱼点头赞同。
一直到写完信,柳栖桐心里还有些后怕。只能庆幸那对父子应当是第一次害人,没有直接把韩恕杀了再沉进江底!
接下来几天江从鱼还是倔强地坐在他的钓鱼宝座上垂钓。
不过时常过来关怀他的人多了一个。
自从韩恕养好了身体,每天都默不作声地拿各种吃的喝的投喂江从鱼,顺便听江从鱼跟他分享自己钓上来的奇怪玩意。
除了没有鱼,江从鱼钓到的东西可不少,什么陈年旧鞋、什么破瓦罐、什么缺胳膊少腿的椅子,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这接连不断的“收获”连船工们看了都乐不可支,满船皆是欢笑声。
如此过了几日,官船顺顺利利地驶入了京师的港口。
江从鱼跳下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眼前这个繁华大都会的向往与好奇,大大咧咧地转着自己的脑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很快地,他的目光被一面开在二楼的窗户吸引了。
准确来说吸引他的是窗中之人。
那是一处离港口不算远的酒家,门前栽着一排如烟霏般烂漫的杏花。江从鱼定睛望去,但见那人临窗而坐,眉目在煌煌日光映照下烨然生辉,仿佛世间千树万树的繁花皆是为他而绽。
只这么与那人遥遥一对视,江从鱼心里竟莫名蹦出两个词来——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2章
江从鱼小时候是无论男女,只要见到好看的全爱凑上去亲近亲近。
这种情况持续到他七岁那年。
那一年他的老师到村里来了。
他老师长得比他以前见过的人都要好看,但为人格外严厉,对他的要求尤其高。
当时老师严肃地告诉他,男女授受不亲,对女孩儿要恪守礼节不可轻慢,否则就要罚他抄书兼打手板。
江从鱼没听太懂,不过他觉得老师长得最好看,好看的人说得都对。
于是他就很听话地……只找长得好的男孩子玩!
方圆十里好看的男孩儿就没有他没结交过的!
当然,江从鱼也不会因为谁长得不够好看就不跟谁玩,他大多时候还是很爱呼朋唤友热热闹闹玩耍的。
他只是在见到赏心悦目的人时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多偏爱几分而已。
师兄来接他走那天,老师仰天长叹:“走吧,走吧,你快把他接走吧。”
一副早就受不了他的迫不及待态度。
江从鱼有点小伤心,不过转头瞅瞅芝兰玉树一般的师兄柳栖桐,他又屁颠屁颠收拾东西跟着柳栖桐走了。
只能说江从鱼这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跟那猴儿下山似的,瞧见啥新鲜的都觉得喜欢,瞧见啥喜欢的都要跑上去动手掰掰看。
现在看到楼上那人,江从鱼就有些按捺不住了,想上去跟人家认识认识。可没等江从鱼琢磨出怎么去跟对方套近乎,柳栖桐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柳栖桐微震。
他正要叮嘱江从鱼两句,一个身量高大、气息凛冽的青年人就来到他们面前。再一看,那脸竟有几分熟悉,不是常年跟在当今圣上面前的韩凛又是谁?
韩凛与柳栖桐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到旁边的韩恕身上。他姐姐当初不想嫁到别人家去,招了个看起来挺老实的上门女婿,没想到那人竟是那般狼心狗肺之人!
也怪他思虑不够周全,差点害了自己的亲外甥。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他们舅甥俩相认的时候,韩凛朝柳栖桐喊道:“师兄在楼上等着小师弟。”
柳栖桐顿住,他听出了韩凛的暗示。今天陛下是微服出行,只以同门的身份和江从鱼见面。
陛下还在东宫时,老师曾给他当过太子太傅——要是按照入门先后来算的话陛下确实算是他们的师兄。
只是一般人不敢这么算而已。
既然陛下要隐瞒身份,柳栖桐也不好多言,只能叮嘱江从鱼:“我们要去见一位师兄,他不喜欢别人近身,你在他面前莫要太放肆。”
这小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热情了,每次尝到好吃的东西都爱开开心心往你嘴里喂,有时候连他都有些难以消受,更何况是不爱跟人有肢体接触的陛下。
他真担心小师弟啥都不懂冲撞了陛下。
江从鱼满脑子都是楼上那人,连对自家美人师兄的叮嘱都是嗯嗯嗯地乖巧应下——实则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进心里去。
他还琢磨着怎么自己溜过去找人,就发现……韩凛居然把他们带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楼上去!
等真的见到那临窗而坐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江从鱼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睁圆了。
当今圣上楼远钧今年才二十一岁,若算他什么时候登基,其实他十五岁就登基了,但在过去几年他都在太后与国舅的压制之下始终无法亲政。
直至去年楼远钧才拿回权柄,可以陆续任用一些始终跟随自己的人。
楼远钧本没打算亲自来的,还是听韩凛告假说想来接外甥才临时起意微服与韩凛一起出了宫。
没想到江清泓之子瞧着与他记忆中的江清泓完全不一样。
江从鱼自己的长相其实挑拣着爹娘的优点来长,从小就是极其讨喜的,只是他性情实在太跳脱了,很多时候都能叫人忽略了他的相貌。
唯有在犯了错或闯了祸的时候,他才知道利用自己那张很容易叫人喜欢和心软的脸认错讨饶。
在不需要哄着别人的时候,江从鱼身上有着股蓬勃旺盛、野生野长的生命力。比如此时此刻江从鱼那满脸的欢喜与热切,就与楼远钧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江从鱼可没楼远钧那么多想法,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都不需要他找由头去结交,这人直接就是他师兄了!
江从鱼麻溜跑过去问楼远钧:“师兄,我能坐你旁边吗?”
柳栖桐:。
逐渐理解杨师叔看着自家学生对别人大献殷勤时的感受。
有了楼远钧这个新“师兄”,他这个旧师兄显然已经被江从鱼抛诸脑后了。
更要命的是,刚才他叮嘱的话江从鱼显然一句都没听进去。
江从鱼能交上那么多朋友,和他一张嘴很能说有很大关系。他只和楼远钧聊了一会,就和楼远钧互通了姓名与家庭情况。
得知楼远钧父母双亡,从小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江从鱼颇为同情。他大方地允诺:“柳师兄说陛下给我赐了处大宅子,你要是不开心了随时可以来我家里小住!”
楼远钧道:“我怎么好去师弟家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