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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鱼

作者:春溪笛晓 时间:2024-09-05 02:08:48 标签:宫廷侯爵 轻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成长 日常

  江从鱼知道自己要被降等,倒也不在意自己排在第几。
  他好奇地挤到最前头,想看看是谁拿的第一,一看便发现是个叫秦溯的。
  这人他知道,长得也不错,只是对方父亲是当朝首辅,既不亲“张”也不亲“杨”,出入还总有人簇拥着,叫江从鱼连招呼都打不上。
  江从鱼没与秦溯交上朋友,自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他只是暗自羡慕对方能拿第一,把名字亮在了最前头,多威风!
  江从鱼正琢磨着,就听周围有人满面笑容地往回挤,嘴里嚷嚷:“第一,第一,溯哥你是第一!”
  江从鱼循声看去,只见秦溯立在人群之外,周围和平时那样围着不少人。
  听了同窗的报喜,秦溯面上没什么得意之色,谦道:“不过是次分斋考试而已,拿了第一又有什么可骄傲的。”
  有人夸他果真有君子之风,有人则不忿说道:“有的人还没考试就说自己要拿第一,结果我刚才把前十都看过了,压根没有江字打头的。说大话前也不先称量称量自己的本事!”
  江从鱼好交朋友,只要相处得来便压根不看对方是什么出身。
  许多在京师长大的官宦子弟却不一样,他们大多从小就认识,而且在家里人的耳濡目染之下早早便学会了先看罗裳后看人的本事。
  这会儿秦首辅得了陛下倚重,朝中大事小事都爱与秦首辅商量,这些人自然而然便聚拢在秦溯身边。
  相比之下,许多愿意与江从鱼相交的大多是寻常军民出身,大多在京师毫无根基。
  孰弱孰强一目了然。
  江从鱼想到自己还真的曾经夸下海口说想要拿第一,不由摸了摸鼻头。
  哎,谁能想到自己刚入学没几天就能被沈鹤溪这位国子祭酒逮个正着!
  自己吹的牛没能实现,别人要笑就由着别人笑去吧。
  也有人想过去跟秦溯那伙人理论理论,江从鱼都给拦下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就跟秦溯说的那样,不就一次分斋考试吗?
  江从鱼记下了前十的名字,才溜达去找何子言他们。
  何子言几人正在乙榜前找自己的名字。
  上等的在甲榜,中等的在乙榜,最末一榜自然就在丙榜了,他们都感觉自己不至于落到丙榜去。
  江从鱼也凑过去找自己的名字,结果毫不费力地在乙榜第一瞧见了自己。
  第一百零一名!
  看到这么个名次,江从鱼乐呵得很:“我这也算是当了鸡头了。”
  何子言抿了抿唇,继续往后找,总算在中中间间的位置找到了自己,连在国子监都只排一百五十一名,真去参加科举怎么考得上进士?
  袁骞和韩恕的名次还要更靠后一些,不过好歹都在乙榜之内,没有掉到最末一等去。
  何子言听江从鱼在那庆幸大家肯定不用睡茅厕旁边,忍不住说道:“你要是不胡来,现在肯定都领号进去选斋了。”
  江从鱼分明是因为违反学规才落到了乙榜第一的位置上,怎么还这么开心?!
  何子言不理解江从鱼的想法,江从鱼也很不理解何子言的心态:“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纠结那么多做啥。”
  分斋考试的目的是分斋,他们考出的名次不至于选不上想去的斋啊!
  难道不该开开心心地等着进去选斋吗?
  何子言哑然。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没必要纠结……


第17章
  虽然是前一百名先选,但老师不止一个,所以都是以三十人为一批放进去。
  约莫一刻钟就能结束一轮。
  也就是说江从鱼只需要等上小半个时辰就成了。
  只不过选斋这事儿,学生挑了老师,老师也会挑学生,他们手里也是握着决定权的,老师说不收,学生就得去选别的斋。
  江从鱼进去的时候,甲榜的人都选完了。
  本来周直讲几人都琢磨着江从鱼选他们,他们是要拒绝的,结果江从鱼入内后就飞快掠过他们几人,瞧着生怕自己入了“张门”似的。
  周直讲等人:“……”
  你就一学生,有你这么嫌弃人的吗?
  江从鱼倒不是对周直讲他们有意见,客观而言周直讲他们讲课还是很有水平的,只不过他们这些人大多是专心搞学问的,也就是传统的经义派。他对于埋首经典着实没什么兴趣,所以赶紧把这些家伙给掠过了。
  经义什么的,上大课时听听得了,上小课深入钻研就免啦!
  对于要选哪一斋,江从鱼心里早就有数。
  江从鱼直奔最末一席。
  那里坐着个用书盖着脸在打瞌睡的文士,他一身儒袍穿得皱巴巴的,儒冠也耷拉着,瞧着没点精神气。再看他面前的名册,空空如也,一个选报他的人都没有。
  看起来像被拉来凑数的。
  其他老师不想要的学生,总要有人接收的对吧?
  这位直讲最叫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额角的刺青,上面赫然写着个“罪”字,一看便知他是曾被刺配的罪人。
  这侮辱性的惩罚源远流长,行刑者甚至还煞费苦心地调配出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深青色,好叫这个印记能够永永远远烙在犯人身上。若是受刑者当真有罪便罢了,可谁不知道先皇在位时曾铸就无数的冤案?
  光看这么个“罪”字,就知道这位直讲没人选也正常。
  江从鱼跑过去喊了声“郗直讲”。
  头顶罪字的郗直讲没有醒,倒是隔壁的学官被江从鱼这一声叫唤吸引了。这位学官显然也是凑数的,前头一百人没一个选他的,见江从鱼居然要选郗禹,心里还有点儿惊讶。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学官私底下是知道的,其实江从鱼才是这次分斋考试的第一,那卷子答得比秦溯只好不差,且他的骑射要比秦溯更为出色。
  只是沈祭酒考虑到江从鱼这性子需要打磨打磨,且又怕他刚到京师就风头太盛,才找了个由头把他压到乙榜去了。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好苗子,居然是自幼在乡下长大的。
  只能说不愧是江清泓的儿子。
  据传江清泓当初也是被扔在老家自生自灭,自幼遭了许多磨难,连母亲病了都没钱医治,其母死后更是只能遵循其遗志将她的骨灰撒入江河之中。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孩子,后来竟成了杨门第一人,还一举考了状元!
  回头一看,江清泓的生平每一个阶段,兴许都称得上是“奇迹”。
  江从鱼呢?
  江从鱼不知道隔壁学官的想法,他见郗直讲没反应,径直坐下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收下我了!”
  这么说着,江从鱼就伸手要去拿郗直讲面前的空白册子,准备直接把自个儿的名字写上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想他才刚伸手,案上的名册就被人按住了。郗直讲分明眼睛都没挣,却还是准确无误地把名册按在原处不让江从鱼抽走。
  江从鱼看了眼那只瘦削到骨节分明的手。
  郗直讲道:“我不收你,你找别人去吧。”
  江从鱼不服气:“为什么不收我?”
  郗直讲拿走脸上的书,大喇喇地露出自己刺着个“罪”字的脸。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接着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江从鱼几眼,说道:“不收就不收,哪有为什么,别打扰我睡觉。”
  江从鱼道:“不行,你总得说出个理由来。”
  郗直讲胡说八道:“我起来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我今天凡事宜双不宜单,你的名字是三个字的,所以我不收。”
  江从鱼凑过去跟郗直讲耳语了两句。
  郗直讲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是郗直讲臭着一张脸把名册扔他面前,没好气地道:“写吧写吧,写了可就改不了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江从鱼笑眯眯:“放心吧,我不会后悔的。”
  郗直讲冷哼一声,继续把书扣回自己脸上,把那过分灿烂的春日艳阳挡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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