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 第二季完结》完结
再之后,野心勃勃的诗无就将战火指向暻国。可惜节节败退,一路败回襄邑王都。为了保全实力,不得不与暻国签下协议,成为暻氏王朝的附属国。
所以今□□堂之上,大行司主司人汪铎要说的就是襄邑作为附属国向宗主国朝贡相关事宜。暻洛思咐片刻,便吩咐礼宾司着人准备相关事宜。此时,襄邑的先行使者已经入关,在快马加鞭赶往京城的路上。
古籍有先例,附属国被纳入藩属的头年,须有王亲身前往宗主国谒见。但暻国自开国以来并无纳番先例,汪铎也只能多方揣测暻洛意思。但汪铎不敢直问,旁敲侧击几番周折,暻洛好不容易才明白这个大行司主的意思。
叹了口气道,这事就随襄邑王的意思,吃了败仗还要赶趟来受降,搁谁也不乐意。临了没忍住,回头叮嘱汪铎一声,也说给堂下众位官员听“往后一干事由有话直讲,免得多生嫌隙,猜来猜去的多麻烦。”吩咐完了,就快快退朝了。
接受朝贡这事,暻洛没放在心上,很快就抛诸脑后。倒不是他贵人多忘事,怪就怪那个陆莫城,成天将谈情说爱的事翻来倒去说与他听。
一个人高马大英气勃发的大男人,整日整日捏着小花,摘着花瓣,趴在暻洛边上嗷嗷诉苦。这可把暻洛烦得是焦头烂额。
堂堂一国之君,本是天听,却要每天听他念叨蓝黎这好那好,不时还抱怨蓝黎明明动了心为什么不应了自己。烦得国君耳朵长茧,真是恨不得把蓝黎是个男儿郎这事甩给他去烦闷。
可惜暻洛答应了蓝黎,想说也不能说,也就只有躲进东懿宫的时候能有一时半刻的清净了。其间,暻洛见过蓝黎一回。
那是月圆的日子,陆莫城领着蓝黎来给皇帝问诊。一番折腾之后,蓝黎捏着手上一道小孩手臂一般长,拇指一般宽的红色细绢布,盯着头渐渐显出的黑灰色印子,摇了摇头。
暻洛还未反应,陆莫城就忙追问起来。
蓝黎仍是摇头,眉头深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暻洛让他但说无妨,蓝黎这才缓缓道来。他本以为暻洛活到现在,是因为蛊毒已死,试血探了,发现蛊毒仍活着,虽不在暻洛身上,却不知是到哪去了。暻洛身上只残留一些余毒,过些年就会散尽。
陆莫城这才知道,蓝黎担心的不是暻洛的生,而是这蛊毒或终将令某些人死。忍不住揽住蓝黎的肩头,也不管他使劲挣扎,竟使着武夫的蛮力把他按进怀里,这就是自己喜欢的蓝黎,他就是喜欢在蓝黎眼里看来的世界,万物无贵贱,生死为重。
暻洛不太愿意打搅别人谈情说爱,只是现下在他自己的书房、他还在卧榻之上,手背上扎着三根银针不敢动弹的时候,陆莫城竟然还能谈情说爱。他就不得不咳嗽两声。蓝黎这才能挣了陆莫城的怀抱,忙凑到卧榻边给暻洛拔针。
蓝黎红着眼,拔针的也没个轻重,十分能忍的暻洛都觉得手背一疼。只是他一抬眼,看见远远站着的陆莫城一副吃瘪的愤恨表情,他觉得这疼还是值当的。
蓝黎转身收拾的空当,陆莫城凑了过来,见皇帝贼呼呼的笑眼,就知道又被这人摆了一道,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的欠。新仇旧恨一起报,一边喊着“吾皇心肝儿受罪了”,一边使了狠劲往暻洛挨针的手背上猛拍。
暻洛哎呦一声,引得蓝黎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陆莫城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对着暻洛嘘寒问暖,就又不去管他们胡闹了。
一转眼,就到了襄邑朝贡的日子。没有使臣,朝贡这天,是襄邑王诗无领着唯一的妹妹诗缈公主一同入关的。所有的贡品,不是金银珠宝、良田珍馐、也不是其他的物什,而是诗缈公主与她的嫁妆。
襄邑王的真是太令人意外了。出乎意料到暻洛受拜的时候,都没能记住襄邑王的脸。只剩下大大的震惊。
三天之后,暻国国君暻旻帝终于答应和亲。谁也没有料到,空荡荡的后宫里,战败之国的襄邑公主会是第一个入内的女子。曾经的暻洛也不会料到,自己会与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结为夫妻。他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挥别过往也许需要一个仪式罢。
京城皇榜张贴的告示牌下,一大群百姓围成一圈,对这和亲的告示品头论足。
皇榜红纸上的黑字,一字一句都写着一个月之后,暻旻帝终将迎娶襄邑国的诗缈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家里客人来得勤快,没啥机会码字,连忙补上一章,这周日应该也会更。过渡章节,穆颜还是没机会出来见客呢。
☆、第四章
春回暖了,花开极盛,鸟叫虫鸣好不热闹。红墙之内四处皆是人影匆匆掠过,枝生新芽,无不生气盎然。
北方的春仿佛受天眷顾一般,暖洋洋地,连皇宫这等向来森严肃穆的地方,都是光的热、和风的暖。这么美好的时节,唯独宫中最最偏远一角的地方,只剩下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偏宫”没有名字,是宫中唯一一处无名的住所,鎏金牌匾上落满了灰,宫人不知如何称呼,便因为其偏僻,少人走动,唤其为“偏宫”。
偏宫附近没有丫鬟太监走动,没有花开盛放,连虫鸟都不太爱去。那里仿佛是圈起的孤岛幽怨寂静。不曾住过人。近些日子里,也只有一个人生活着。他在紧紧阖住的门后,屋里几乎不点灯,那人也不爱走动,总爱静静地看着屋中虚空的某处,这么一坐就是一天。
平日里那人仿佛不会动,随意坐着一动不动像是个人偶。只有偶尔摸一摸左手的手腕,才让人觉着是个活物。宽袖之下他的左腕,有一道极深的伤疤,随着时光流逝渐渐褪去颜色,伤藏在苍白的皮肤间,看起来极不和谐。一翻手,他就又将手腕藏进看不见的阴影处了。
小李子已经是个大公公了,替皇帝掌握后宫事宜的调配。他吩咐过宫中的小太监,宫中之人除却皇帝皆无分别,别看人在偏院角落里就瞧不起。这才没冷落偏宫的这人,所有宫人配有的一日三餐、一沐,七日一诊,三年来未曾给他落下过。
只是这饭食他是想起来才吃,有时犯懒不愿意动弹,那些吃的就原封不动又给退了回来。回回医者问诊,他身体总是不太好,体虚易被邪侵,一年四季总是病着。
他却不当回事,就那样活着。只是这人好干净,每日一沐是最为勤快的,一个人总将自己和屋子拾掇得十分干净整齐。
今天外边花开正好,也不知宫里闹的什么热闹,动静还能传到这里来。于是难得,这人开了门,倚着门框远眺外边的风景。
原来这会儿的日头已经这么艳了呀。他眯了眯眼,一张累月不曾经历日晒的脸,在一片光里苍白到透亮,没有丁点血色。但那张脸的容颜,仍旧和三年之前,明艳精致。可惜了原本的娃娃脸瘦脱了形,漂亮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曾经的光,只有无穷无尽的落寞。
沐恩小侯爷已经变为曾经,现在这个人,是罪人穆颜。
一个人在这里,寂寞到快忘记为什么而活。即便外界的光与热都和三年前时一模一样,却已经物是人非。生不如死,却不敢死,害怕一旦自己不在了,容易心软的暻洛终将忘了怨恨自己而懊悔终身。他惜命,却不怕死。
穆颜知道这宫里的一切,从老皇帝退位、暻洛即位、自己的父母尚还安好、暻康去了别处,到新帝暻洛登基三年尚未婚娶。这一切都知道,这些事让穆颜始终愧疚直至如今。
终于,皇帝告别过去接受和亲,这个男子将要迎娶自己的妃子。暻洛也许终于放下了自己,穆颜却不敢将他放下,他曾经以为自己对暻洛的付出会毫不隐瞒,他以为自己会让暻洛为自己心疼,要他一辈子心怀愧疚,可事到临头穆颜选择掩盖一切。
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卑微至泥。
外面的宫女嬉笑着,讨论这喜事。原来襄邑的新君俊美无双。原来襄邑即将嫁过来的公主是番域的第一美人。穆颜知道,暻洛长相随明洛夫人,一模一样的脸,带着些妖冶,曾经稚气未脱的样子,现在应该长成男子汉的模样。佳偶天成,一定说得是这对新人。
穆颜已经三年未曾见过暻洛,离开时暻洛其实第三次蛊毒正发作着,那时候暻洛已经不省人事,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发过三次毒。最后相处的景况是穆颜一个人拖着最后一口气才将浑身是血的暻洛丢在荒野里等人来救,没曾想这一别就是三年,离开时连脸都来不及细看。害得穆颜有一段时间里午夜梦回的噩梦里都是暻洛浑身是血来找他的样子,吓得一连好几宿都睡不好。之后真的就不曾再见,甚至连赦令颁布的时候,也不肯相见。
他像是真的已经死去的人,被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杀。或者父亲和母亲也以为自己已经身亡。现在的穆颜顶着一个无名氏的头衔,同这无名的“偏宫”一般,形同蝼蚁藏在这宫闱里最不愿意让人看见的深处。大概自己存在,除了暻洛和李公公,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也或者,暻洛已经忘了他。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样……再好不过了。
风吹着眼,有些发涩,许是觉得冷了,穆颜想躲回屋里。却被人叫住了。
“听哑童‘说’,您又不吃饭了?”哑童是专门照顾穆颜衣食住行的小太监,天生的哑巴,和人交流全靠比划。
久未与生人说话,穆颜有些慌张,扶着门框进退两难。反身见是对自己有过诸多照顾的李公公,这才神色稍敛,淡淡一笑,“李公公若不嫌弃,不如到屋里说话。”
小李子听说过穆颜的事,对他当时魅惑皇子这事,本来是十分讨厌的。要不是受过皇帝旨意,心里也是十万个不情愿去照顾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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